香积寺建于高宗永隆二年,地处长安城南的樊川腹地。
次日,子午官道的支在线。
李重茂骑着一匹黄马走在前面,两侧是陈玄礼和葛福顺二人。
后面跟着几名禁军士兵,再往后,则是两辆马车。
一辆是李重茂自己府中的马车,并未乘坐人,而是装上许多吃食。
另一辆是苏令仪的马车,而那匹拉车的黑马,初见之下,也是引来葛福顺的一阵侧目。
暗道真是暴殄天物,竟然用此等良驹拉车。
可当葛福顺看到苏府马厩中喂养的马匹后,良久的默然不语后,走到其中,挑选上一匹看得顺眼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问题,这等好马,究竟是如何养出来的,他太想请教了。
今日之行,就是专为习练人马协同,以及练习马球而来。
李重茂的首选本是城东马球场,可却主家告知已被他人租借走许多时日。
苦恼之际,陈玄礼忽地提及他来香积寺接济那些乞儿时,曾看到香积寺外有一处宽阔地带极为合适。
这便是李重茂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在。
“大王,属下先行一步,去向寺庙住持提及租借一事。”
陈玄礼拱手说道。
李重茂点点头。
旋即,陈玄礼一夹马肚,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纵出去。
香积寺外的诸多土地,都是归属于寺庙的,寺中僧人,不仅不用从事生产,反而寺庙所拥有的土地还免除赋税。
这种情况从初唐持续到今,尤其是在武则天时更加盛行,寺庙通过免税特权兼并大量土地,租借给佃农。
而这些土地,大唐是收不到赋税的,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
诸多寺庙富得流油,豢养诸多不事生产的僧众,国库少了一笔收入,普通民众只能依附他们勉强维生。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啊……
李重茂远远望去,那诸多的一大片良田,尽收眼底,在心中如此想道。
嗯……
好象思绪有些飘远,还是得先着眼现在。
“大王,老葛听大兄所说,大王那里还有许多好酒方子,什么时候赏赐咱老葛一些,嘴馋了。”
葛福顺轻扯缰绳,忽地凑上前来问道。
李重茂转头看了一眼葛福顺,他眼里全是对好酒的渴望。
想来葛福顺是从王崇晔那里得知,李重茂倒是记得自己同王崇晔说过此事。
不过那时忙于其他事宜,而且如今长安城的饮酒风格,还是少有习惯烈酒,反而偏向那些温和的发酵酒。
长久以来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改变的。
大部分的人,都是喝那一个“状元酒”的噱头,反而杨崇义的胡肆中,那些西域胡商是真的单纯喜欢喝酒。
因此,杨崇义虽然是后卖,却比邠王李守礼的酒肆还要卖得更好,大抵是因为他那里往来的胡商最多。
李重茂也在琢磨,要不要换上一些诸如黄酒、米酒一类较为柔和的酒类。
或是去那深山中搜寻一番噱头更大的“猴儿酒”。
李重茂看了眼葛福顺说道:“葛将军且待与吐蕃的马球比试结束!”
葛福顺闻言眼冒精光:“嘿嘿!那咱老葛这下非得跟那些吐蕃人拼个命不行,就为了咱的好酒!”
李重茂见他如此斗志昂扬,不由得轻笑一声。
一阵马蹄声传来,陈玄礼驾马而归。
“回大王,属下已全部谈妥!”
“辛苦陈都尉!”
李重茂扯下缰绳,轻叱一声,纵马前行。
陈玄礼调转马头。
一行人离香积寺越发近了。
……
“吁……”
行至一片开阔的地带,李重茂扯住缰绳,俯下身拍拍马颈,座下的黄马晃晃脑袋。
李重茂回过头喊道:“诸位将士,下马吧!”
陈玄礼和葛福顺二人连同那些禁军士兵,一齐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驾着马车的车夫也将马车缓缓停下来。
李重茂将早已准备好的粗纸递给陈玄礼,嘱咐道:“劳烦陈都尉领着几位禁军士兵去伐一些木材,按我上面所画,依次弄好。”
说罢,他又向葛福顺唤了一声。
葛福顺扭着个圆润的身子过来,麻脸上带着笑容:“大王有甚吩咐咱的?”
李重茂知晓葛福顺混迹禁军多年,对于御马之术想来也是独有一套。
于是只将一些如何更好同马匹增加默契的想法,说与他听。
苏府中的这些马,虽然被苏令仪喂养得极好,但与这些禁军士兵初见之下,肯定没有好的协同。
李重茂将一些如何快速提高马匹契合度的小方法说给他们。
接下来要做的,则是要让这些马匹对于击球时,手杖碰撞所产生的声音习惯,也就是祛魅。
免得在打马球的过程中,造成马匹的突然惊慌,因此冲乱彼方的阵型。
嘱咐完这些,李重茂便往苏令仪的马车走去。
对于葛福顺,他只需要提出个大概的想法就行,具体的执行还是得看他,很多时候,要避免外行指导内行。
葛福顺领兵多年,这点信任还是要给的。
走近马车时,车夫已经识趣走到一边把玩马鞭去了。
“苏教习,可以下马车了。”
李重茂向车厢内唤了一声。
一只白玉般的手扶着车帘,缓缓掀开……
苏令仪白瓷儿般的脸跃然眼前,还是一副病恹恹的神色,不过一双杏眼十分有神。
她今日做一番男子打扮,秀发盘起戴着黑色幞头,穿着一身改小的青绿色圆领袍衫。
“苏教习来看一下,顺便提出个法子,指教一下我等如何练习。”
李重茂看着她再度说道。
苏令仪使个巧力,轻盈地跃下马车。
行了个男子拱手礼,她缓缓道:“大王此话严重,指教可不敢当,左右不过是些妾胡思乱想的法子,大王莫要笑话才是。”
说罢,苏令仪环视一圈,旋即看到葛福顺教着那些禁军士兵和马匹提升契合度的动作。
她忽地侧眉看向李重茂:“葛将军驯马的法子是大王想的罢?”
李重茂顿时好奇:“苏教习为何这么说?”
苏令仪眉眼微低,轻声说道:“以葛将军那般性子,怕是难以想出那种温顺的法子……”
她目光看着葛福顺一个浑圆的粗壮模样,却做着那般轻柔的动作,不由捂嘴轻笑。
李重茂顺着苏令仪目光看去,忍不住额冒黑线。
这葛福顺,叫你用个温和些的动作,也不至于扭得象个娈童一般罢!
李重茂正欲开口,却看到陈玄礼已经领着几个禁军士兵扛着木材归来。
身后还跟着一些衣衫褴缕的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