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询问过责
至此,王家宅院彻底被肃清。
高儼大步迈出沉重的王家大门,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在他身上。
隨行眾人押解著王家核心成员以及那名失魂落魄的官吏,紧隨其后。
门外的田野小径旁,早已聚集了闻讯赶来的更多村民。
他们远远站著,脸上写满了震撼、茫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人群中,王二洛和李大爷瞪大了眼,看著那些曾经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王家人如丧家之犬般被押解出来。
不知是谁率先沙哑著嗓子,激动万分地喊出了那积攒了许久的本能敬畏与至诚感激:
“青天大老爷—万岁!”
这一声像是投入沸油的水滴。
剎那间,一眾欢呼声顿时轰响:
“万岁!”
“万岁!!”
“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带著嘶哑,带著狂喜,带著重获希望的巨大激动。
从最初的一两人到数十人,再到匯聚整个村庄的力量,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无数粗糙黝黑的面庞涨红著,眼眶含泪,朝著高儼一行渐行渐远的身影拼尽全力地高呼。
他们不知道那年轻人具体是谁,只知道他是能打破不公、真正为民做主的大人物!
身后的鄴郊农田上空,那饱含热泪与感激的“万岁”之声,久久迴荡。
为这片久旱的土地,注入了第一场真正甘霖的希望。
高儼甫一踏入鄴城,风尘未洗,便即刻下令:“传王子宜、李德林来见。,御史中丞王子宜率先匆匆赶来。
他步入殿內,一眼便见高儼端坐於上,神情冷峻。
王子宜不敢怠慢,连忙趋步上前,深深施礼:“臣王子宜,参见陛下。,+
他恭敬垂首,等待示下。
殿角暗处,一名老者被捆缚在地,正是早些时候在路上被一併押解而来的王太爷。
他被推搡著进入后便一直惶惶不安,心里隱约觉得这年轻人身份非凡。
但直到此刻一当他亲眼目睹权倾朝野的御史中丞对著眼前这年轻俊朗的贵人行此大礼时,才如遭雷击,瞬间全明白了!
姓高,如此年轻,这般相貌气度,连王子宜都得行此大礼的人这还能是谁
王太爷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那仅存的一丝侥倖之心彻底粉碎。
王子宜行礼起身时,眼角的余光早已瞥见了被捆缚在一旁的王太爷。
但他目光仅是一扫而过,並未停留分毫,仿佛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物件。
他恭敬地转向高儼,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陛下传召臣来,所为何事”
高儼面色如冰,冷哼一声,將此次微服途中偶然抽查,隨后查证到王家如何侵占民田、盘剥百姓、强取豪夺。
甚至胆敢顶风犯案、试图贿赂朝廷命官(包括他本人)乃至最后公然行凶围堵官兵的种种劣行,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王子宜。
说完,高儼锐利的目光紧盯著王子宜,沉声质问道:“此人自称与王卿有亲,狐假虎威,气焰囂张。我想亲耳听听,王卿,此人究竟——是否与你有关“
王子宜闻言,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额上更是涔涔而下。
他不敢有丝毫隱瞒与搪塞,连忙再次深深躬身,一五一十据实回答:“回稟陛下,此人——此人確实与臣有些远亲关係。前些时日,他的確曾派人到寒舍来攀附敘旧。“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坚决,急於撇清:“然而臣深知朝廷规矩、为官之道,生性谨慎,並未应承他任何事,更没有与他有任何利益往来。”
“臣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敢胆大包天,搬出臣的名头在外,行此祸害乡里、触犯国法之事!此实属大逆不道,罪不容赦!”
王子宜说罢,迅速跪倒在地,言辞恳切中带著惶恐:“陛下,臣与此王太爷確有亲缘关係。按律,为避嫌疑,臣请求迴避此事!“
他只想儘快远离这个差点將自己拖下水的祸害。
然而,御座之上的高儼听完他的陈述,却露出微笑。
他缓缓开口,语意深长:
“无妨。”
“此事牵涉地方豪强作乱,更关联新政推行,正需一位熟悉法规、能秉公持重的朝臣处置。王卿既为御史中丞,熟知律法,便是最合適的人选。”
高儼看著王子宜,一字一句地道:“此案,便交由你来处置。”
王子宜闻言,心头猛地一松,如同卸下千钧重担。
陛下非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將此事明確交到他手中处置,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和信任。
他立刻挺直腰背,不见半分犹疑:“臣领旨!定將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依律严办,绝无姑息!”
“很好。”高儼脸上的冷峻稍缓,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这份乾脆利落的態度,他尚算满意。
王子宜立刻站起身,目光如刀锋般扫向角落瘫软的王太爷,毫不犹豫地对殿外值守的侍卫下令:“来人!將此人即刻押送御史台狱,待本官细审!”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急於证明自身立场、雷厉风行的决绝。
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应声入內,粗暴地將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王太爷从地上拖起。
王太爷喉咙里似乎要发出求饶或辩解的声音,但在王子宜严厉、冷酷的目光逼视下,硬生生被嚇得咽了回去。
看著侍卫將王太爷拖走,王子宜转向高儼,再次躬身行礼:“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即刻便去督办此案。”
高儼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王子宜躬身告退。
没过多久,殿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內侍在殿门处稟报:“陛下,中书侍郎李德林奉召覲见。”
李德林快步走入殿中,甫一踏过门槛,便依制伏跪行礼:“臣李德林,叩见陛下。”
他匆匆回城,正欲向陛下稟报京畿清田近况,途中便已听闻陛下微服於鄴郊查访,並查办了盘踞当地豪族王家之事。
此刻陛下急召,面上虽无怒色,但他已知晓陛下对所见田亩状况必有考问,甚至可能是不满。
李德林见高儼无言,不敢怠慢,將姿態伏得更低,主动打破沉寂:“陛下,臣闻陛下亲巡京郊——臣德薄才疏,治理无方,竟使此等地方蠹虫肆虐、豪强盘剥之事犹存於陛下所望的京畿之內!臣惶恐无地,未能周全事务,疏忽职守,令陛下忧心,特向陛下请罪!”
他明白,陛下亲至田间地头,所见所闻绝不会是“歌舞昇平”。
王家的暴露只是冰山一角,这证明他所清田虽猛,却也未能完全涤盪所有角落的积弊。
让天子目睹如此景象,作为新政的主要推行者,他难辞其咎。
高儼看著他拜伏在地的身影,听著他沉痛请罪的话语,脸上的线条略微鬆动。
终於,高儼开口了,显得缓和许多,带著一种审视考校的意味。
“你既自请其罪,我便问你,”他稍稍停顿,目光如炬,“此次京畿清田,成效已显,然流於表面、豪强阳奉阴违者仍存。我於鄴郊亲见田亩不均,官吏乡绅勾结盘剥。卿推行此政,经手其中,亲见其难。你自问,所行新政至今,究竟-
—”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锁定李德林。
“错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