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道目光注视的瞬间，千仞雪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她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先前因比比东离去而产生的些许迷茫与混乱，此刻被一股更庞大、更纯粹的恐惧彻底吞噬。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像她母亲那样说些什么。
可在那双淡漠如深渊的眼眸面前，她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辈！”
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千道流高大的身影，一步跨出，如同一座山般，挡在了千仞雪的面前。
他对着林枫，深深地，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般地躬身下去，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自责。
“前辈！雪儿她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才会犯下此等大错！”
“归根结底，是晚辈教导无方！是晚辈的错！”
“一切惩罚，晚辈愿替她一力承担！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这位站在整个大陆权势与力量最顶点的绝世斗罗，此刻的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林枫的眼睛。
然而。
林枫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就那么静静地，用一种淡漠至极的眼神，盯着挡在前面的千道流。
没有威压。
没有杀气。
但就是这无声的注视，却比任何实质性的攻击，都让千道流感到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很快被冷汗彻底浸透。
每一秒，都像是被架在神火上炙烤般煎熬。
一秒。
两秒。
十秒
终于。
千道流败下阵来。
他缓缓地直起身，脸上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颓然。
他明白了。
在前辈的规则面前，没有任何人情可讲。
更不存在什么“代人受过”。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抽走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落寞地转过身，用一种满是心疼与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随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最后，退出了饭店，回到了他那个保安的岗位上。
随着千道流的退让，林枫的目光，再次毫无阻碍地，落在了千仞雪的身上。
千仞雪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的审判，来了。
林枫看着眼前这张与比比东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青涩与倔强的俏脸，心中满是无语。
闹剧总算能有个收场了。
一个动手，一个动嘴。
现在动手的已经罚了，动嘴的自然也跑不掉。
“比比东已经受到了惩罚。”
可不管内心再怎么吐槽，林枫表面上还是那种平淡的样子。
“至于你，恶意出言中伤本店唯一的顾客，致使本店经营秩序受到严重影响。
“你的惩罚是”
林枫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一个最合适的惩罚方案。
而这短暂的停顿，对于千仞雪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林枫给出了最终的判决。
“在你真心实意地与对方道歉，并取得她的原谅之前”
“你，将不可在本店进行任何用餐。”
轰！
这句话，比之前比比东那记致命的蛛矛，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双纯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荒谬与错愕。
不可用餐？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将被这个充满了无上机缘的天堂，彻底拒之门外！
而且还要自己去跟那个女人道歉？
甚至取得她的原谅？！
开什么玩笑！
这和将她的骄傲踩在脚下，再狠狠碾碎有什么区别？！
一股强烈的羞愤与不甘，瞬间冲垮了恐惧。
千仞雪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凭什么！”
她的声音激动而又委屈。
“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她就要动手杀我！这不公平！”
是的，不公平！
她才是受害者！
她才是差点死掉的那个人！
为什么到头来，自己却要承受这种惩罚？
面对千仞雪的质问，林枫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弧度。
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种近乎于嘲弄的冷漠。
“公平？”
林枫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在我这里，我的话，就是公平。”
“我的规则，就是唯一的公平。”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无形的压力让千仞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桌沿上。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
林枫的眼神冷了下来。
“在我店里，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谁先挑起事端，谁就要付出代价。”
“她动手，是错，所以我罚她。”
“你动嘴，恶意挑衅，同样是错，所以我一样罚你。”
林枫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砸得千仞雪哑口无言。
最后，林枫又补上了一句让她如坠冰窟的话：
“况且，你眼里的真相，太过狭隘。”
“若你身临其境，下场，或许比她更不堪。”
说完，林枫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一股柔和却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便隔空将千仞雪推出了门外。
千仞雪踉跄着站稳，整个人都懵了。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林枫最后那两句话。
我的真相，太过狭隘？
身临其境，下场比她更不堪？
什么意思？
这位前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比比东冲出去前，那双浸满泪水、写满了无尽悲伤与绝望的眼眸，也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为什么你们千家人，总想着要毁掉我？”
“总想着要阻止我奔向幸福的脚步？”
之前，她只觉得比比东是个不知廉耻，想要背叛父亲，甚至连自己女儿都要加害的疯女人。
可现在，林枫的话，比比东的眼神，都让她感觉事情似乎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比比东不认可这个“家”，为何如此憎恶自己这个女儿？
直到此刻，千仞雪猛然意识到，她对自己的母亲，除了一张冰冷的脸和那份深入骨髓的厌恶外，一无所知。
她甚至，从未想过去了解她。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饭店门口，那个身形落寞，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爷爷身上。
千仞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迈步走到他的面前。
她抬起头，那双纯金色的瞳孔里，不再有之前的骄傲与倔强，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执着。
她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地问道：
“爷爷。”
“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