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臣在。”
行至上前,恭敬行礼。
谢执轻笑一声,挑眉道:“沈爱卿,看来教导公主的学业让你很是辛苦啊,连上朝都能站着睡着,佩服。”
朝堂上有人发出细微的议论声、嘲笑声,惹得沈元昭脸一阵红一阵白,最难堪的是,她似乎已经瞧见司马渝横眉立目。
沈元昭尴尬解释:“不敢,是臣偶感风寒,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谢执冷笑:“哦?”
“沈爱卿这症状,朕怎么看着都像宿醉,不像风寒呢。”
沈元昭:“”
她怎么觉得谢执在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奈何找不到证据。
“陛下,确是风寒。”
既然已经选择撒谎,那自然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谢执注视着她那张疲惫的脸庞,到底没再继续刁难,而是看向尽量隐藏自己存在感的司马渝。
“司马渝,这是你翰林院的人,你身为上官,理应体恤下属。沈狸体质虚弱,这次秋猎,一为国运昌盛,二为彰显宴朝男儿风姿,届时,你就将沈狸这几个一并带去吧。”
司马渝愣了愣,似乎意想不到谢执会有这样的举动。
毕竟历来帝王秋猎,都是只带朝中大臣或是亲臣前去,这沈狸虽文采斐然,是这届新科状元郎,但论官职和资历,完全没资格参加秋猎。
就连他也是沾了父亲的光才能去的。
心中暗自疑惑,可他还是低声应是。
朝堂风波有惊无险。
下朝后,心有余悸的沈元昭拉着羊献华,腿都快吓软了。
她仍记得谢执大殿上看自己的眼神,于是问:“陛下先前问了我什么?”
羊献华不以为然:“倒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提及你奏疏写得好,据说还帮了大忙,治水有方,问了你一句要什么赏赐。”
“我寻思着吧,估计也就是几箱黄金,夜明珠,什么大宅院地皮之类的,没啥好东西,错过就错过了。”
沈元昭听了这话,整张脸都扭曲了。
黄金,夜明珠,地皮,宅院。
瞧她这顿酒喝的,连钱都随之而去了,一分没捞着!
酒色误人啊!
沈元昭当即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简直太肉痛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能让谢执大出血,自己竟然错过了。
顶着肠子都悔青了的心情,沈元昭不记得如何告别羊献华,又如何浑浑噩噩的走到宝珠殿。
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耳畔是戏阳银铃般的笑声。
“殿下,慢些跑,当心摔着!”
“殿下的风筝放得真高!”
“这些鸟雀可真不顶用,公主别气,我们再去抓些来。”
“”
一群宫人众星捧月般将戏阳围在中间,喂葡萄的,喂酒的堪比最荒淫无道的女帝,而在她身后,立着上次那名少年郎,也就是谢鸠。
沈元昭心念一动。
她本想拿了书就走,可这会男主在场,为了任务,她只能装模作样的挪动步伐,试图吸引注意力。
“殿下你看,那不是沈大人吗?”没吸引到男主注意力,反倒吸引了宫女们注意力,抬手一指,“她怎的来了。”
她不是和公主殿下撕破脸了吗?
众人看向她手中的书,这才恍然大悟。
“殿下,她是来拿书的,只要她走了,以后就不会有人逼殿下做那些不喜欢的事了。”
宫人们七嘴八舌,沾沾自喜,然而戏阳依旧无动于衷。
但她的动作显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逐渐变得心不在焉,余光一直瞥向抱书的隽秀文臣。
一步,两步,没有回头。
戏阳拧眉。
她在等,等沈狸回头。
沈元昭同样也在等,等谢鸠注意到自己。
在沈元昭即将踏出宫殿的最后一步,戏阳终于按耐不住,抬手,谢鸠了然,立即眼疾手快地关门落锁。
沈元昭嘴角勾起。
鱼儿上勾了。
她装作手足无措的模样:“兄台这是”
谢鸠回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是我下的命令,我没让你走,你便不许走。”
戏阳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朝她走过去。
沈元昭:“”又是这小祖宗。
见沈元昭不答话,戏阳皱眉:“一个羊献华而已,我是公主,捉弄一下他,他又不会掉层皮,你究竟在生气什么?”
既然提到这个,那沈元昭就要好好说道了。
她深深呼吸,目光清亮,一如当初,更是朝后退一步,拱手行礼,仿佛要与戏阳彻底划清界限:“殿下,与您而言是小事,但对于我们这种微末小臣来说,是侮辱。”
“羊家宰相是先帝在世时的亲臣,羊献华不单是探花郎,更是羊宰相的老来得子,纵使你不喜羊献华,合该也得给羊家一个面子。”
戏阳哑口无言。
末了,沈元昭又道:“但微臣也有不对,既为殿下的授课老师,理应悉心教导殿下,而不是临阵脱逃。”
戏阳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忽而冷笑:“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沈狸,你这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把戏,我可不会再吃第二次。”
沈元昭缓慢点头:“信与不信,都是殿下的事。”
“但臣知道殿下也有苦衷。”
她拿起那只坠落的风筝,环顾四周,地上鸟雀在挣扎,每一只的脚上都绑了糕点,这些反常的事在外头只会被当作公主顽劣,可沈元昭早已看穿她的孤独不安。
“殿下做这些,是希望您的父皇母后能瞧见吧。”
戏阳表情微变:“我的母亲是薄姬,可不是姜皇后,你不许胡说。”
沈元昭笑了笑:“殿下,臣并未提及薄姬亦或是姜皇后。”
戏阳到底年轻,她还没说些什么就不打自招了。
“你”
沈元昭继续微笑:“殿下这样做,可并不会让姜皇后瞧见,放过这些鸟雀,也放过殿下您自己吧,不过殿下的用心是出自思念父母,人之常情。”
戏阳面色一寸寸铁青:“滚!我不想看见你,立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沈元昭并没有急着让她彻底落入圈套。
眼下自己已经说破她的心事,假以时日,她会溃不成军,届时,就是自己趁虚而入的时机。
让戏阳彻底听话,与其维持表面的和平,不如撕开她幼稚的伪装。
攻心,才是上上策。
沈元昭拱手,顺便看了一下旁边站着的谢鸠:“殿下,臣告退。”
来日方长,戏阳总归还会来找她的,谢鸠只会是她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