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
那份致命的报告，就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
沙瑞金在巨大的办公室内来回踱步，已经整整半天。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份报告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
不上报就是失职，是渎职，将来出了事，要负首要责任。
上报。
就是与赵立春彻底决裂，将自己置于一场顶级政治风暴的中心。
就在沙瑞金天人交战之际。
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沙瑞金身体一震，立刻走过去，抓起了听筒。
电话来自京都。
是他一位在组织部门担任要职的老战友。
电话那头。
老战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千钧。
“老沙，汉东的事，上面已经知道了。”
沙瑞金的心猛地一沉。
接着。
老战友透露了一个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消息。
“关于你上次提议增派干部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最高检的侯亮平，很快就会有正式的任命下来，去你们汉东。”
挂断电话。
沙瑞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许久。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寒光。
“小白。”
他拿起电话，对白秘书吩咐道。
“你明天早上去一趟省检察院。”
省检察院，检察长办公室。
季昌明正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月亮湖挖出白骨的消息，早已通过他的渠道传了过来。
他的后背阵阵发凉。
这桩惊天大案，牵扯到赵瑞龙，背后是那位赵立春。
而另一边是背景神秘，手段通天的楚风。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这个省检察院检察长，夹在中间。
如坐针毡，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
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季昌明一个激灵，连忙抓起听筒。
“季检，省委白秘书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轰！
季昌明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省委一秘！
白秘书！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
出大事了！
“快！快请白秘书到我办公室！”
季昌明一边对着话筒喊，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他挂断电话，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白秘书代表的是沙书记的脸面。
自己待在办公室里等，架子太大了。
季昌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冲出办公室，快步奔向电梯。
他必须亲自到楼下迎接，摆出最恭敬的姿态。
电梯里。
季昌明的心脏狂跳不止，大脑飞速运转。
沙书记突然派白秘书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来敲打自己？
还是来传达关于月亮湖命案的指示？
他想不明白。
当季昌明气喘吁吁地跑到大楼门口时。
白秘书正好从车上下来。
“白秘书，这么早，还劳您大驾，辛苦，辛苦！”
季昌明满脸堆笑，快步迎了上去，热情地伸出了双手。
白秘书与他轻轻一握，脸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
“季检，客气了。这么早打扰，是我冒昧了。”
两人寒暄着走进大楼。
季昌明将白秘书请进自己的办公室，亲手为他泡上一杯热茶。
“白秘书，不知沙书记派您前来，有何指示？”
季昌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白秘书没有碰那杯茶，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季检，我这次来，是奉沙书记的命令，要见一个人。”
季昌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见谁？”
白秘书的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侯亮平。”
“哐当！”
季昌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脑宕机了。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侯亮平？
那个被楚风打入冷宫。
在档案室里整理旧案卷的钦差？
沙书记要见他？
这怎么可能！
去往档案室的路上。
季昌明的心中翻江倒海，脸上却依旧维持着职业的笑容。
他完全无法理解沙瑞金的意图。
整个汉东官场。
谁不知道楚风对侯亮平的态度？
那是毫不掩饰的打压，是摁在地上摩擦，是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沙书记在这个节骨眼上。
为什么要见一个被彻底打废的棋子？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得罪楚风吗？
“白秘书。”
季昌明走在前面引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沙书记关心亮平同志的工作情况？”
这是在旁敲侧击，想探听沙瑞金的真实意图。
白秘书只是微笑着，语气滴水不漏。
“沙书记日理万机，但对每一位在汉东工作的同志，都很关心。”
这句官话说得天衣无缝，等于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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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昌明不死心，又换了个角度。
“亮平同志最近在档案室，工作很认真，就是情绪不太稳定。您也知道，年轻人，受了点挫折，难免有些想法。”
言下之意。
侯亮平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沙书记见他，可得当心。
白秘书依旧是那副客气的笑容。
“有想法是好事，说明有干劲。季检，带路就好。”
季昌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白秘书守口如瓶。
这让他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沙瑞金的这一步棋。
他完全看不懂。
这也让他对侯亮平这个看似已经出局的人，重新产生了极大的警惕。
很快。
两人来到了阴冷潮湿的档案室。
推开门，
在巨大的档案柜之间。
一个身影正趴在桌子上，借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奋笔疾书。
那人头发凌乱，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亢奋。
正是侯亮平。
听到开门声。
侯亮平不耐烦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季昌明，以及季昌明身后那个气度不凡的白秘书时。
他愣住了。
“季检？白秘书？”
侯亮平心中一震，立刻站了起来。
白秘书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亮平同志，你好。沙书记很关心你，特地让我来看看你。”
白秘书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清晰地传入侯亮平的耳中。
“沙书记说，汉东的局面很复杂，需要你这样有原则，敢斗争的同志。”
“让你做好准备。”
轰！
这几句话。
如同一道惊雷，在侯亮平的脑海中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白秘书，心脏狂跳，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