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么?”陈亭再次冒出这个念头,这个玩枪的小子有两下子。
“放心去吧。”心里有一个声音回答他。
陈亭迷惑,“谁?”
那声音又不说话了。
陈亭忽然清醒了一些。
“貔貅?”
“放肆,”巨大的双眼从虚空中浮现出来,金白色,没有瞳仁,“你应呼我主上。”
“去你的吧。”陈亭心里想,“靠我吞噬气血不成,开始试图夺舍我了么?”
“这就是你的使命。”
“滚蛋。”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流遍全身。
“你要是能借我点力气,去把那家伙反杀了,再出来。”陈亭说,“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
貔貅没有回答,它的虚影渐渐消散。
“大夫,这个月药钱怎么又涨了?”
有人在说话。
“你了解一下行情,现在药材都在涨价。”
“逗呢吧?这涨价也太狠了。”
“你要是嫌贵,自己去魔窟采药啊。”
“魔窟?什么魔窟?”
“哦,还不是上个月那邪修养的毒虫跑到了城外去,在山林里聚成了魔窟。凡人进去,九死一生,只得花高价请练气士去采药。”
“这魔窟里都是蚊子?”
“不知道,你知道?我听说都是些蛇蝎毒蛊什么的,毕竟那可是貔貅堂的前堂主,顶呱呱的大邪修。”
“算了,多少钱?”
“六十两银子。”
“心真黑啊”
陈亭动了一下骼膊,然后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杆长枪。
眼皮跳了一下,这杆长枪他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第二眼,他看向了门口正在和大夫讨价还价的人。
李鸣源。
第三眼,他低头看向自己。
此时的他正整个人泡在药浴里,只有脑袋留在外面,药材的味道倒是很香,闻着像参鸡汤。
胸口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不过早已结痂。
大夫走了,李鸣源回到房间里。
“哟,醒了?”
陈亭警剔地看着他,可惜手里没有武器——准确来说他现在一丝不挂。
“你救了我?”他问道。
“对啊,我留了你一命。”李鸣源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当时下手还是重了点,你昏迷半个多月了。”
“半个多月?!”陈亭大惊失色,“我现在在哪?”
“城西。”李鸣源拉开窗帘,从这里能看到西面的城门。
“貔貅堂怎么样了?”陈亭赶紧问。
“输了,你这个堂主都没了,还打什么?孙老大接受了那个叫阿铁的带人投降,安排他做了新堂主。”李鸣源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有那个救你的小姑娘,死倒是没死成,但是成了活死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醒过来。”
“活死人?”陈亭一愣,急道:“怎么回事?”
“孙老大那一拳,别说是她,就是我也吃不消。没当场要了她的命是因为没打中要害,但是经脉全废,必须用丹药续命,能不能醒过来谁也说不准。”
陈亭沉默了。
李鸣源继续说道:“孙伯崖倒是爽了,虽然没了一条骼膊,但现在是夔城真正的老大,把前任城主一家全弄失踪了。遥京那边派来了新的城主,我目测是个窝囊废,以后这夔城,就姓孙了。”
“哦对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虽然我告诉他你已经死了,但那些罪名全都落在了你的头上。包括:邪修、驯养毒虫谋害全城、火烧黑街、刺杀前任城主、刺杀鸿胪寺卿后面的忘了,反正判的是诛九族,你九族就你一个人。”
发生了好多事啊,夔城看上去恢复平静,可其实已经不是那个夔城了陈亭忽然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李鸣源耸耸肩,“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认钱不认人。孙老大虽然买我杀你,但在那之前我已经收了留你一命的钱,所以只能救你一命了。”
陈亭讶异,“谁让你留我一命?”
“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小侍女。”
陈亭怔愣了一下,只觉得心头一空,仿佛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李鸣源还在喋喋不休,“但是我当时有些仓促,没想到一枪差点真给你捅死,只好再花钱救你。这可不是事先约好的钱,我倒贴了足足一百二十两银子!”
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陈亭目光空洞,好象对人生失去了焦点,于是好奇地上前摆了摆手。
“喂?这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陈亭僵硬地转向他,忽然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喂喂!”李鸣源吓了一跳,“你没死吧?”
陈亭的脸从水里浮了上来,“没死。”
“那就好。”李鸣源松了口气。
“你还挺有职业精神。”
李鸣源正色道:“我可是有底线的,就是靠这个我才能赚大钱。”
“多谢救命之恩。”
“喂喂,我说了这钱是要还的。”
“知道了,”陈亭重新靠在木桶上,说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李鸣源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我认钱不认人,只要钱到位,皇帝我都给你杀得!”
“我想管你借点钱。”
“啥?”
“你知道的,”陈亭低声说道,“我现在不是貔貅堂主了话说我面具呢?我身上哪还有多馀的钱,只能先管你借点了,反正你也不缺钱。”
“你借钱做什么?”李鸣源一屁股坐在床上,一条腿踩在床头。
“回黑街去。”陈亭说。
“黑街”李鸣源有些为难地说道,“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所以我才要去把我的位置夺回来。”陈亭一字一字地说道:“阿铁他们还在等我。”
“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李鸣源毫不留情地说道,“而且你现在是通辑犯,虽然没人见过你的脸吧,但是你一出手还是会被认出来。而且我说过,夔城现在已经姓孙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已经连跟他斗的资格都没有。”
陈亭默然。
李鸣源在杂物里翻了翻,翻出一副貔貅面具。
“还要么?”他问。
陈亭没有回答。
李鸣源也不急,只是又给陈亭的木桶下面添了一把火。
“烫烫烫烫!”陈亭叫唤起来,“赶紧弄出去!”
李鸣源嘿嘿一笑,又把木柴撤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