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亭一夜无眠,只是练剑。
那晚被貔貅鬼上身之后,他原本吞噬的气血冲激起来,使他距离练气七层更近了一步。
他现在觉得,只要能杀死一名同境界的强者,自己就可以突破练气七层。
其实仔细想来,如果只是要求气与血,猎杀妖兽似乎也是可行。
但练气妖兽都已经有了灵智,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根本不靠近夔城这种大城池,若是找人活捉一只练气六层的妖物,等送到这里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想,有的时候就得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收剑回鞘,陈亭看了一眼天色,决定回去冥想一会儿。
冥想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快速养神。
假如要在这方世界开一个只雇佣修道者的公司,996根本就不值一提,届时肯定会衍生出全新进化版的“007”!
八小时睡眠不如两小时冥想,那还要睡眠干啥?
冥想和睡眠还有些其他的不同,比如冥想是不会做梦的,修道者可以清淅地感受到自己进入冥想状态,而不是一觉醒来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精力养足之后,陈亭开始复盘今天的计划。
晚上酉时,也就是日落前后。
地点江畔晚云斋,顶楼雅舍。昨晚已经踩过点,那是丹青巷的最高处,视野开阔,没有能近距离设伏的地方。
会谈的人有城主蒋开,古水寨寨主孙伯崖,以及自己。
此外,他带上了阿铁为首的三十名貔貅堂打手、十名新招募的刀手,以及三号四号五号八号四把刀。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谁是内鬼,所以这次的计划他只告诉了每个人各自需要做的事情。
监督内鬼的事情,他交给了阿铁和雨莲,谈话时他们都会等在晚云斋楼下,只有青萍随陈亭上楼。
届时如果谈崩,他会朝沧江撤退,阿铁在江畔接应,并且安排好了灵炉动力的快船藏在芦苇荡中。
应该没什么漏洞了。
陈亭的手心有些出汗,他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
“输了两次,这次,还会输么?”
不,这些准备只能保住他城门不失,但他要的不只是这样。
他要赢。
这次,要赢过孙伯崖!
该怎么做?
酉时!
丹青巷,晚云斋。
秋晚的风很有些凉意。
陈亭踩着黄叶走进楼门,早已等在这里的侍女带着城主手谕上前迎客。
顺便地,搜身。
城主有约,不许任何人带刀剑赴会。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约定对修道者来说没什么作用,他们念诀施法皆能杀人。
只是走个形式罢了,至少闹起来不会太难看。
雅舍,准确来说这间叫做琉璃小舍。
门上用浮金字色刻着唱词《绿头鸭》: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
青萍为他开门,陈亭信步走入。
他来得并非最早,最早的是城主蒋开。
这是个容貌并不讨喜的中年男人,虎背熊腰,方脸上有一道贯穿鼻梁的疤,看得出那一刀几乎切掉了他的鼻子。
两名侍女站在蒋开身侧显得很是娇小,她们都穿着薄衫,可以看出没在身上携带刀剑。
“草民见过城主。”
蒋开微笑道:“请坐。”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伤疤跟着扭动,使这个笑容都变得有些狰狞。
陈亭乖乖坐下。
“早就听说貔貅堂主神秘莫测,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怎得戴着面具不说,就连真名也不愿透露了?”蒋开呵呵说道,言语里不乏嘲弄。
“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就算告诉城主,也随时会换新的。”陈亭淡然说道,“倒不如我堂主的这个身份来得有说服力。”
蒋开拊掌笑道:“此言倒也有理。”
陈亭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早有耳闻,孙寨主与城主早年间似乎有些不快,却不知城主是否知晓?”
蒋开依旧微笑,解释道:“孙寨主儿时与小儿有些误会,但早在古水寨落脚的时候就已经说开。其实世间哪有那么多恩怨,你说是不是?”
“城主说笑了。”陈亭淡淡道。
他的位置侧对着阳台,视线能越过栏杆看到沧江,如果不出意外,阿铁现在就在这个方向的楼下。
“会说笑的,还得是堂主您啊。”讨厌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陈亭微微皱眉。
是孙伯崖到了。
与他一同前来的也只有一名侍女。
“孙寨主何必如此针锋相对,”蒋开笑呵呵地和着稀泥,“堂主今日诚心前来,就是有意与寨主重修于好的。”
“草民孙伯崖,见过城主。”孙伯崖先行了一礼,然后才接上话头道:“这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得自罚一杯!”
“好!”蒋开朗声道:“上酒!”
“城主和寨主倒是很懂风味,”陈亭一手摆弄着桌上的酒杯,实则是检查上面有没有下毒,“有酒无乐,却少些乐趣,我听说晚云斋的琴乐妓舞,可是一绝。”
孙伯崖安然道:“这是当然,话说堂主既然是懂风月之人,难道不曾来过?”
“不曾。”陈亭瞟了一眼天色,太阳渐渐地落下去了,“我可是忙人啊,整日不仅得打理堂中事务,还得提防着外人来抢我的生意。”
孙伯崖没搭他的后半句话,转而意有所指道:“以堂主的风格,就算终日流连于此,也没人认得出来。这么说反倒是我冒犯了,恕罪恕罪。”
“说恕罪什么的,都没用。”陈亭笑眯眯地说道:“得拿出点诚意来。”
“好了,”蒋开眼看着这两人针尖对麦芒,立刻再次打圆场,“两位今日给我面子,来此相会,便是最大的诚意。眼下,不如由我来说几句。”
孙伯崖立刻拱手道:“城主请!”
陈亭慢了他一步,但也有样学样:“城主请。”
“前些日子,你们在夔城闹了些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不知道。”蒋开悠然地后靠,顺手揽住侍女的纤腰,一双大手不老实地摆弄着,“我这次来,是想要两位一个态度。”
说话间,敲门声笃笃响起,冲淡了话语里的寒意。
抱琴和端酒的女孩走进房间,带着不知名的香气。
美人淡妆琥珀酒,雅舍内顿时明丽了许多。
陈亭看了一眼那个抱琴的妓女,然后微微低垂眼帘。
阿瑶,当初在醉红轩见过的那个弹琴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