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也处理好了伤口,跟陈亭打个招呼,就施施然跳出窗外,转眼也不见了。
雅间里只剩下陈亭和两名侍女。
阿铁不喜欢这种场合,早上便先一步回了貔貅堂,那一大堆烂摊子都得有人收拾。
陈亭让青萍去招呼小二上酒。
忽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略微有些迷茫。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仔细想了想,他才想起以往有薛桐在的时候,都是薛桐主动请客的。
旋即他摇头苦笑,什么也没有说。
青萍和雨莲闷声开始吃饭,陈亭没有吃,他正在思考昨夜的来龙去脉。
为什么孙伯崖会和自己同时偷家,只是巧合么?
还是说,有人透露了消息给他?
当老大之后,陈亭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
不要轻率地把事情归结于巧合。
门在外被人敲响,小二低着头端酒进来。
“客官慢用。”
“谢了。”陈亭随手丢出一钱银子打赏。
小二伸手接过,腰身躬得更低。
“客官今日来得好巧,恰逢城中乱的时候,客官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
“知道了,”陈亭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这些跑堂的消息倒是灵通。”
“是啊是啊,毕竟是江湖人嘛,人脉是活命的本钱。”小二讪笑道:“比如近日来闹得最欢的那貔貅堂主,小的就很有意结交。”
“你结交那种人做什么?”陈亭瞥了他一眼,但小二腰弯得太低,没露出他的脸。
“诶呀,那可是现在最有名的邪修,谁不想见识见识?”
“邪修?”陈亭迷惑,自己杀人练功的事情也没泄露啊。
“那可不?”小二笑道:“昨夜貔貅堂和古水寨火并,那蛇牙竟放出蚊群来驱敌,若不是夔鼓惊动吓散了蚊群,今日这夔城可就遭大殃了。”
陈亭无语。
“不过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被蚊子叮咬,甚至会陷入昏迷。这得病的人一多,不还是得去貔貅堂旗下的医馆药铺破费?”小二唏嘘道,“这邪修的手段,当真了得。”
陈亭更加无语,不用想也知道这消息是古水寨放出去的,关键是当时目击人数还贼多,自己这个锅算是甩不掉了。
“但是我想啊,”小二居然还在絮絮叨叨,这让陈亭有些起疑,“那邪修的手段,应当不止这点吧?”
“你把头抬起来,”陈亭忽然说道,“何必一直行此大礼?”
“就如公子所说。”那小二笑了笑,站直了身子。
陈亭第一眼只觉得这人面熟,却又说不出哪里面熟。
一个词评价就是大众脸。
小二微微一笑。
陈亭眉头一皱,这家伙笑起来的时候,感觉更面熟了,如果再在他背后加之一杆枪!
李鸣源!
他猛地想起昨夜那个险些一枪捅死自己的家伙,吓得惊退数步。
这家伙莫不是修了什么功法,居然让自己第一时间认不出他?
李鸣源嘿嘿一声,摘掉了肩上的毛巾,拉开凳子坐下。
“李家李鸣源,见过堂主。”
陈亭根本不敢靠近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从哪抽出一杆枪来。
“你,”他摸索着找到腰间的剑柄,“孙伯崖让你来的?”
“堂主误会了,”李鸣源还是笑,“我只是个佣兵,并不为谁做事。”
“佣兵?”陈亭明白过来,这家伙的身份和薛桐还有八号差不多,不过好象更没职业道德一点。
“是啊,我只认钱不认人的,谁给的多我跟谁。”李鸣源坦率地说道。
陈亭疑惑,“那你这是,弃暗投明?”
“啊,堂主您又误会了,”李鸣源又笑,“孙老大买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没法再给别人干活的。”
“你不是只认钱不认人么?”陈亭说,“我开得更多,你跟我干。”
“堂主您说笑了,就算你开得更多,您也不敢用我的。”李鸣源居然不为所动,“谁会敢用一个为钱就会随时背叛自己的人呢?那样的话我会断绝自己往后的生意,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陈亭沉下声来,“你既不投靠我,难道是来刺杀我?”
“这倒也不是,”李鸣源说,“孙老大本来就没买我帮他杀人,所以我昨夜才有所保留。”
“你这帐算得倒是精明,”陈亭冷笑,丝毫不敢放松,“但你差点就杀了我。”
“啊,那是因为我相信孙老大会为此给我加钱的,”李鸣源很坚定地说道,“这点我对他有信心。”
陈亭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杀了我,他也会给你加钱?”
“我倒是没有这个打算。”李鸣源自顾自地拎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堂主。”
“问。”
李鸣源喝了一口酒,脸色严肃起来,“昨夜那一枪,你是怎么躲开的?”
陈亭毫不迟疑地回答:“运气。”
李鸣源却摇了摇头,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说服他,“我不接受这种回答,我自认同境界下没人能躲过那一枪,这不可能是靠着运气。”
陈亭也拿过酒碗,给自己倒上些酒,很有些无赖地说道:“你得相信运气这种东西,如果你的运气足够,你甚至可以用一块石头砸死皇帝。”
李鸣源身体前倾,半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陈亭毫不客气地盯回去。
就在青萍以为这两人是不是要打起来的时候,李鸣源忽然后仰,翘着二郎腿坐回椅子上。
“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人们都说蛇牙心狠手辣,可这几次见了你,却觉得不象。”他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传言出了问题?可是能在堂口养一群毒虫的,却也不象是什么好人。”
陈亭心说评价归评价,能不能就别扯毒虫的事了。
“是非对错都留给后人评说就好,”他说道,“至于那一枪怎么躲过的,你应该自己去搞清楚,我们可是敌人啊。”
李鸣源咂吧咂吧嘴,点头道:“你说得倒也有理。”
陈亭则开始盘算自己三打一,打这个手无寸铁的家伙,是不是有可能给他就地处决?
那样无异于断了孙伯崖一臂!
但他这样想着,就又想起了那白龙惊夜般的一枪,顿时有些不自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