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孙伯崖的语气里很遗撼的样子，“那就没办法了。”
他也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对着陈亭示意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走得很慢，姿势有些僵硬，这是因为他依旧在防备陈亭的偷袭。
直到他从那名抱枪男人的身旁走过，陈亭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厅门关合。
陈亭和阿铁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汗水开闸似的溢出体表，两人只觉得全身温度急剧上升。
“难搞的家伙”
“堂主，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亭幽幽地说，“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啊。”
“我们可以把他的事告诉城主府。”阿铁说。
“不能以貔貅堂的名义，你找个人伪装成路人，去官府给他找点麻烦。”陈亭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貔貅堂刺杀鸿胪寺卿的事情一定已经被孙伯崖捅到了官府那边，对方正愁没证据抓捕呢，自己可不能送上门去。
等到确定古水寨一行离开，陈亭才准备回到后院。
在起身的那一刻，他忽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头晕眼花该死，我多长时间没睡觉了？
还是经历了高强度劳作的一天：早起出门去醉红轩，等到中午刺杀开始，再一下午逃亡，半夜摸黑溜回貔貅堂，一夜无眠后直接来面对孙伯崖——连饭都没怎么吃。
“堂主，你怎么样？”阿铁赶忙问道。
“没事，歇一下就好了。”陈亭说，看来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稍微上点强度就喊累。
他揉了揉眼睛，走出后门，感觉连阳光都有些刺眼。
练气期的身体，终究还是凡夫俗子的范畴。
但想突破筑基，谈何容易啊难道真的要让自己靠杀人来修仙么？杀蚊子行不行？
陈亭决定先搞清楚这件事再睡觉，否则怎么都睡不安稳。
他找了个借口支开阿铁，又让青萍和雨莲去帮自己烧水，然后独自来到地窖。
在一众道人鬼鬼祟祟的目光下，陈亭站在那间嗡嗡嗡的房门前，迟疑了很久。
最后他捏了捏拳头，骨骼咯咯作响。
“算了太恶心了。”他转身朝金库走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做好准备，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如果待会儿听到金库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立刻进去察看情况。”他叮嘱道人们。
道人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目送他进了金库。
然后他们才把目光投向彼此。
“什么算奇怪的声音？”
“比如，爆炸？”
“嚎叫算不算？”
“应该也算吧？”
“那打雷呢？”
“额值得思考一下。”
陈亭看着阴影中的金银，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流转。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那座青铜貔貅。
眼中的世界在下一刻坍塌，但这次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依旧保持着清醒。
金银在消散。
但有一股强悍的灵气从感知的下方涌起，象是蒸炉一样澎湃而燥热。
他想起孙伯崖说过的话。
“黑街在前朝的时候，只是青古道的一部分。那是一条巨大的灵脉，甚至一度被认为是龙脉。”
龙
这个世界上是有龙的，而且不是《西游记》里那种被端上桌的龙，是真正与仙神比肩的强大生物。
但话说回来，就和仙神一样：问有没有的话，都说有；但再问见没见过的话，又没一个人见过。
在这方面龙的传说比仙神还更离谱，因为修道者逐级变强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朝一日强到渡劫飞升，自然就是仙神了。但龙这种东西，唯一和它搭边的只有蛟，但蛟距离飞升还远得很，而从蛟到龙之间的境界，又没人知道。
何况现在，连蛟都很罕见了。
“你回来了。”
雄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陈亭的思绪。
陈亭定睛望去，再次看到那金色的宫殿和锁链，还有被囚禁当中的貔貅。
“我回来了。”他定下心神，回答。
貔貅注视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只有从宫殿到门口那么远，但在感知当中，那道目光却仿佛远在天边。
“你的灵魂”
貔貅的语气似乎充满疑惑。
陈亭思索了一瞬，立刻沉声问道：“你是貔貅？”
貔貅似乎愣了一下，忽然说道：“你不是他？”
“谁？”陈亭其实心里猜测貔貅认得蛇牙，他想要一个确认。
“难怪契约失效了。”貔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
“你为什么来这里？”
陈亭尤豫了一下，觉得既然已经来了，至少得把问题问出来。
“我的修行出现了问题，是不是与你有关？”
貔貅反问：“什么问题？”
陈亭尤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他此时是在寺庙拜佛，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但说话的对象从泥象换作活的妖物，他还是得斟酌一下。
然而貔貅忽然咧了一下嘴，似乎在笑，它说道：“是不是你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寸进，唯有杀生才行？”
陈亭一惊，果然与这个家伙有关！
貔貅又继续说道：“原来你只是一个灵魂，却寄宿在我的使者身上，不过这没什么，我们的契约，依旧可以奏效。”
陈亭赶紧追问：“什么契约？”
“你为我杀死修道之物，我赐予你修为与财富。”
开玩笑的吧陈亭说道：“如果我想解除契约呢？”
“解除？”貔貅根本没尤豫的，直接说道：“届时你将形神俱灭，就如这些枯骨。”
它的脚下零散地立着森森白骨，那些江湖人流传的貔貅堂主的形象——谁也没想到那些原来真的是曾经的貔貅堂主，只是他们都死了，然后被新的堂主取代。
“你要的是什么？”陈亭问，他还不想放弃，如果知道貔貅要的是什么，或许还有得谈。
“你献祭给我的气与血，就是我要的，这很公平。”貔貅坦然说道，“那枚金锭就是我的信物，不要尝试丢掉它，它会顺着你的味道找回去。”
气与血？
陈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