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走到王喜的工位前，站定。
“完了！”
“完犊子了！”
王喜感觉头皮发麻。
他要被解雇了
“上班时间，谁让你吃零食的？”
王龙的声音冷飕飕的。
王喜一愣，猛地睁开眼。
啊？
零食？
不是聊几千万项目搞砸的事儿吗？
王龙冷哼一声：“上班摸鱼！公司请你来是工作的，不是让你来开茶话会的。罚款五百，从下个月工资里扣。”
说完，王龙也没等王喜回话，直接转身回了办公室。
王喜僵在原地。
罚款……五百？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几千万的篓子，罚款五百？
如果是开除，老板根本没必要罚这五百块钱，直接让人事算工资滚蛋就行了。罚款，意味着，惩戒。既然是惩戒，那就意味着
留用。
“呼……”
没事了！
王喜差点喜极而泣。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陈兰看着还在发愣的王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压低声音笑道：“还愣着干嘛？魂儿吓飞了？”
“恩”王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用滚蛋了。
下个月的房贷有着落了。
王喜的鼻子猛地一酸。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诩皮糙肉厚。可这会儿，眼泪就是不争气，象是坏了的水龙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没事……”
王喜慌乱地抬起手，使劲用手背擦眼睛，想把丢人的眼泪给憋回去，可越擦越多。
陈兰转过身去整理文档。
“好好工作，小王。这次是运气好，以后别再犯这种错误了。”
“恩！我知道，谢谢……谢谢陈姐。”王喜声音都在颤斗。
他深吸了一口气，胡乱抹了一把脸。他得去厕所洗把脸，整理一下仪容，不能让人看笑话。
王喜站起身，刚准备走，下意识地想把桌上剩下的桑葚饼收起来。
刚才那一小口，确实好吃，那是他在绝望中尝到的唯一的甜。现在心情好了，他想把剩下的留着，晚上带回去尝尝。
然而，当他的手伸向桌角时，却摸了个空。
王喜一愣，低头看去。
原本放桑葚饼的位置，空空如也。
“哎？”
王喜疑惑地眨了眨眼，又翻了翻旁边的文档堆。
不对啊，我饼呢？
刚才明明就在这儿啊。
难道是他刚才紧张过度，其实已经吃完了？不可能啊，记忆里明明还有啊。
王喜挠了挠头，一脸懵逼。
与此同时，办公室。
王龙哼着不知名小曲儿，心情颇为不错。
只见他嘿嘿一笑，手伸进西装口袋。
三个桑葚饼。
“这样看起来好象有点捞啊”
就这么拿在手里
王龙嘀咕一声，拉开抽屉，翻出来一个红色的硬纸盒。
片刻后。
纸盒中躺着一个掌心大小的桑葚饼。
看起来很寒酸！
但王龙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叫留白，这叫格调！
他拎着盒子，追了出去。
电梯口，刘能正等着电梯，嘴里还回味着刚才那个酥饼的味道。
“老刘！留步！”
王龙大步流星地赶过来，满脸堆笑，把大红盒子往刘能怀里一塞。
“拿着。”
刘能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盒子：“这是啥？”
“特产！”王龙一本正经地胡扯，“我刚才特意去仓库里翻出来的，库存最后一盒。带回去给嫂子尝尝。”
刘能挑了挑眉。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盒子。
嗯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刘能无语，这特么不就是去年中秋节，采购部那帮人为了省钱买的打折礼盒吗？
合著“原汤化原食”，又送回来了？
刘能叹了口气，打开盒子一看。
好家伙。
硕大的盒子，就一个桑葚饼。
“老王啊。”
刘能摇了摇头，伸手柄那个酥饼拿出来，“你这人，实力要是能有你这脸皮的一半厚，早就上市了。”
说完，他随手柄那个空荡荡的破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得嘞，谢了。”
正好电梯来了，刘能也不跟他废话，咬了一口酥饼，那种美妙的滋味再次在口腔里炸开，他心满意足地走进了电梯。
“脸皮厚也是本事。”
王龙笑嘻嘻。
他背着手，溜达回了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
世界清静了。
王龙走到茶水柜前，拿出一罐珍藏的明前西湖龙井。平时招待客户他都舍不得用这个，都是用那种一百块钱一斤的大路货。
烧水，温杯，投茶。
滚烫的开水冲下去。
王龙端着茶杯，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桑葚饼。
这可是战利品。
他轻轻咬了一小口。
这时候，再喝上一口清淡甘鲜的龙井茶。
“啧，白嫖的东西就是香。”
王龙眯起眼睛，靠在沙发背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饼配茶水。
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晚上十点。
鹏程科技所在的楼层。
办公区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盏顶灯还亮着。
楚秋月还在敲键盘。
蓝光照在脸上，黑眼圈格外明显。她是今年刚入职的管培生，说是管培生，其实就是哪里需要往哪搬的砖。
简称牛马。
“这一版的方案”
楚秋月盯着屏幕上的ppt，眉头紧锁。她已经改了七版了，但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她有些疲惫地往后靠了靠。
脚好疼。
为了显得职业，她每天穿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这高跟鞋就象刑具，挤压她的脚趾生存空间。
“没人了”
楚秋月嘀咕了一句。
她悄悄把脚从桌子底下伸直，两只脚后跟互相蹭了蹭，把高跟鞋给踢掉了，露出黑丝小脚。
“呼”
双脚重获自由的感觉，爽！
她穿着黑丝的小脚踩在地上，使劲地伸展着脚趾，脚背绷成弧线，缓解酸胀。
其实她不喜欢这种所谓的“职场精英范儿”。
西装套裙勒得人喘不过气，高跟鞋更是反人类的设计。如果可以，她更想穿着宽松的卫衣，踩着软绵绵的运动鞋，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干活。
可是她还负责对接客户，又不能太随意。
肚子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咕声。
饿了。
晚饭是随便对付两口的面包，现在早就消化光了。
楚秋月拉开抽屉。
早上陈兰发的桑葚饼，她看着饼露出微笑。
她张嘴咬了一大口。
“恩”
“真不错！”
“还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手艺！”
楚秋月轻笑。
一种很清新的、带着大自然气息的酸甜味，在嘴里化开了。
桑葚的味道。
甜丝丝的，但又不是那种为了掩盖食材低劣而拼命加糖的死甜。甜味里带着果酸，带着一点点油脂的香气，象极了小时候奶奶在乡下熬的一罐桑葚膏，偷偷用筷子蘸一点放进嘴里，那种让人眯起眼睛的幸福感。
她三两口把剩下的饼吃完，连指尖上的碎渣都吮吸干净。
胃里有了食物，身上好象也有了点力气。
“呼——！”
楚秋月重新坐直了身体，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要努力啊，不要落后太多啊，楚秋月！”
“能做到什么，可不是靠嘴说说的，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啊！”
“你能做到的！”
“做给他看吧，让他知道自己错了，你也是能吃苦的！让他收回那时候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