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仅要救陈红茶,他还想杀人!
虽说帮派之间杀人并不少见,可也会引来县衙追查。
万一牵扯出郑秀,后者有郑折柳罩着,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对他在拳馆学拳却会变得极为不利。
此时他桩功已成,拳架已会,更已成功将双形拳收录到面板之上。
他就算不到处找人切磋赚取经验点,只凭自己练习,也能将双形拳推到圆满。
所以在拳馆之中,实际上已经学不到太多东西了。
可无论在内城挂名还是明年的武举,他都还需要双形拳馆的弟子身份!
因此若能留在拳馆,能避免许多麻烦。
郑秀似乎看出了什么,她盯着陈凡看了几息,“那你拿去吧,我还有好几把刀。”
陈凡谢过,转身欲走,却听那教他站桩练拳的声音接道:“武道当争,可也要审时度势,敌方势大时,便不是争,是找死。
这时便需韬光养晦,以待可争之机,师弟明白吗?”
陈凡身形一顿,这话一出他便知道,郑秀似乎猜到了什么。
原因或许猜不出来,借刀杀人怕是看出来了。
也因这提醒让陈凡知道,即便东窗事发,她也绝不会出卖自己。
这也是他来找郑秀相助的主要原因。
两个月,已经足够初步了解一个人了。
“明白了,师姐放心便是,还请师姐向大师兄知会一声,便说我有点事,需告假两日。”
郑秀答应一声,目送陈凡出门。
静立一阵,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地上散落的柴火,换了一身行头,从家中找出记不清哪一年买的猪头面具戴上,远远跟在陈凡身后。
那是一个闻不到她身上臭味、又能看到陈凡身影的距离。
‘话本之中,好友可都是相互帮助的,不对,是相亏欠’
郑秀就这般远远看着陈凡。
看他随意在路边找了一名小乞丐,指派他进了南外城的医馆,不知买了什么药。
又看他买了些吃食,进了一处死胡同。
那胡同中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地上的草席上躺着一位老人尸体。
将吃食交给小男孩,陈凡坐靠在老人尸体旁,双唇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就这般坐了一刻钟还多。
小孩吃完,陈凡又对他说了几句,那小孩便朝外跑去,不知去干什么了。
铜锣巷口对面,客栈二楼,郑秀点了一壶茶,远远看着巷中的陈凡,思绪发散。
那一日,大雨倾盆,她和陈凡挤在前院屋檐下躲雨。
被雨水一浇,那股子经脉堵塞的浊物臭味如发酵旬日的死猪味道一般,令人作呕,连她自己都受不了,习惯性的远离陈凡。
“师姐你淋到雨了,快进来些。”
郑秀无动于衷。
“不就是区区臭味吗?
师姐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南外城的乞丐,攒了许久的钱,甚至还去借了九出十三归,才凑够学拳的钱。
我当乞丐时,最长的一次两个月没洗澡,那味道可比师姐你这臭多了。”
郑秀满眼疑惑,不知道陈凡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南外城有个极乐帮,最是喜欢欺压乞丐,不仅强行征收例钱,一言不合还动手打人。
所以我们故意不洗澡,用臭味来保护自己。
扇我脸一巴掌,他还得找地方洗手,不然饭都吃不下去,后面除非交不上例钱,不然我们巷子的很少挨打。”
各自静默数息,陈凡才接道:
“与师姐说这个,是想告诉师姐,人各有生存之道,无论低到尘埃里,还是高高在上,都当自强自爱。
我臭怎么了,你嫌弃就别闻,你嫌与不嫌,我都是我。
若是自己都嫌弃自己,那才是没救了。
况且这臭味也不是一无是处。
或许师姐不用这臭味就能保护自己,但若有一日,能有人如我一般不嫌弃这臭味,必是师姐相伴一生的良人。”
陈凡顿了顿,自嘲一笑,“当然,这良人必不是我,我虽不嫌师姐臭,但我一直有个六妻八妾的梦想,绝非托付终身的良人。
只是我想学拳,师姐又不嫌我愚钝,便厚颜向师姐请教了。
若师姐不嫌我身份卑微,那往后咱就是朋友了。
师姐放心便是,待我功成,必报今时教拳之恩。
不就是通脉之上吗,绝不会让师姐等太久!”
彼时郑秀不语,却往房檐方向靠了几分。
至今她都还记得,陈凡看向她的目光充满鼓励,说到通脉之上时,哪怕还未凝生血气,也是自信满满
自信满满的陈凡与巷中满面悲戚的身影重合。
郑秀手边放着猪头面具,已经喝了半壶茶水,才见那小男孩跑回巷中。
“凡哥!我打听清楚了,阿茶就关在回春堂,目前杨志新和赵元都在堂内,还有十来个帮众打手!”
张铁蛋满脸担忧,这般势力,哪怕凡哥学了拳,又怎能独闯极乐帮,救出阿茶?
“凡哥,那赵元可是血气盈身的武道高手,要是能请你师父来,或者其他同门高手,肯定能救出阿茶”
陈凡不语,只是盯着李春松已经没了生息的脸,削瘦,苍老,额上高高鼓起,皮破血流,已然结痂。
单是看这伤口,便能想象到王生挥拳之时的狰狞面孔。
“这是五十文钱,你雇三个人,嘴严实的人,从现在开始一直盯着回春堂。”
陈凡不担心张铁蛋找不到人,只要给钱,他有的是同龄小伙伴。
目送张铁蛋跑出巷子,陈凡拿起一旁寒光凛冽的杀猪刀,扯过从医馆买来的竹箭毒木粉,用布条沾了,细细涂抹在刀刃之上。
不是医馆没有其他毒性更烈的毒药,而是他只买得起这箭毒木粉。
他还是听老秀才说的,这箭毒木长在凤凰城南边的深山密林之中,汁液为乳白色,有人取之晒干,便得箭毒木粉。
又名,见血封喉!
翌日,戌时。
陈凡已将李春松埋葬,就葬在城外他捡到陈红茶的地方,长满了没开花的山茶花。
他回到巷子内,吃了十个肉包子,不撑,也不饿。
淬了毒的刀就放在手边,就这般坐着,在等一个机会,也在自我攻略。
因为这是他两世来第一次杀人。
戌时三刻,张铁蛋从巷外跑来。
“有消息了凡哥!
东城黑龙帮在松鹤楼设宴,赵元带了六个帮众已经出发了!
目前堂内只剩杨志新和王生,以及其馀四名帮众!”
王生还在!
陈凡长身而起。
约莫戌时六刻,日落西山。
外城长街无灯,月正黑,风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