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听懂了尤利尔的话，她呆呆地看着尤利尔，又张了张嘴巴。
但是除了“哥哥”和“饿”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其他语言。
尤利尔举起面包，温柔地递到女孩嘴巴前，“张开嘴巴，啊——”
女孩眼睛依旧盯着尤利尔的脸，嘴巴慢慢张开，发出一声沙哑的“啊——”。
尤利尔把面包一角递进女孩嘴巴。
冒着小麦香气的柔软面包触碰到女孩的牙齿和舌头。
那是与活生生的虫子完全不一样的触碰感。
女孩的牙齿很锋利，轻轻闭上嘴巴，就咬掉了面包的一角。
不需要咬紧牙关，不需要喉头用力地挤压，不需要忍着恶心和苦涩，将口腔里的东西拼命送进食管里。
她可以慢慢地咀嚼，用牙齿和舌头小心地触碰着面包，感受着香气在口腔里萦绕，又从鼻孔里钻出来。
香气熏红了女孩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泪就从眼角滚下来。
女孩只流了一滴泪。
干旱的土地涌现不了丰盈的泉水。
尤利尔起身，“你就在这里慢慢吃，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别乱跑啊。”
他转身离开房间，来到外面的屋子倒了一杯水。
在倒水的时候，他面色凝重。
原本他是计划在神选仪式之前，搞清楚献礼是什么，应付杜卡特，完成神选，成为地位更高的神使，这样就能接触更高等级的知识。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
也许他应该趁这些天努力学习见习神使的知识，然后在神选之前，逃回猪猡森林。
只是他并不确定，目前接触到的知识，能否唤醒巫师塔映射的领域。
尤利尔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
“献礼这件事，难道不是一个非常隐秘，又很高级的知识吗？”
尤利尔虽然也见识了红石部落中的诡异手段，但那些神使的手段似乎都赶不上房间里的人头虫身中蕴藏的技术含量。
那是连神官杜卡特撕破脸皮，威胁伊万也要拿到的献礼。
怎么可能没有价值？
“还是要继续研究献礼，但并不是为了将伊万的妹妹献给杜卡特，而是获取这份献礼中蕴含的知识！”
下定了决心后，一股紧迫感再次袭上尤利尔心头。
相比之前，他更着急地想要弄明白献礼的真正含义了。
毕竟他已经不可能等到神选仪式那一天。
回到房间，尤利尔发现女孩没有在吃东西，而是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
等她看见尤利尔进来，这才放心地低头继续咬面包。
“太干了吧？喝点水。”
他给女孩喂了两口水，就坐在床边看她吃东西。
女孩很饿，但又很疲惫，松软的面包也吃得很慢。
吃光了一整盘面包后，女孩一歪头，闭上眼睛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倒下的时候，滚圆的虫身侧翻过来，露出鼓鼓的、半透明的小肚子。
尤利尔隐约看见她刚刚吞下的面包，正在体内器官中缓慢蠕动。
“有点儿像海兔。”
尤利尔给她轻轻盖上一层小毯子。
“海兔”动了动，没有醒过来。
尤利尔回到书桌前，拿出那本隐藏了神秘知识的《游记》重新阅读起来。
他之前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只感到一头雾水。
但在他亲身感受到伊万妹妹的境遇，他突然对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有了新的感悟。
他重新翻开书页，埋头重新阅读，速度比第一次还慢。
一直到天蒙蒙亮，尤利尔才放下手中书册。
这一次，他虽然还是没有彻底搞懂书页上的内容，但他已经把那些拗口的文本都记在脑子里。
“每天都复习几遍，确保把这些知识准确无误地记下来。”
“果然，在看见实际案例后，原本晦涩难懂的知识也有了突破口。”
他大概弄明白，眼前的虫身女孩是由人和一种特殊虫子嫁接出来的特殊怪物。
这是一个成功率非常低的偏门神术，叫生命嫁接术。
就算成功聚合出来虫人，她也会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新形态，理智会趋于崩溃。
想要让她顺利成长，最后完成茧化，就需要另一个联系紧密的人与她通感，以此维持虫人对外界的认知，保证她不会在茧化前，因精神崩溃而死亡。
尤利尔十分确定，伊万就是那联系紧密的另一人。
之前的梦境中，伊万的暴躁疯狂和歇斯底里，也是因为他分担了妹妹的部分精神压力。
可惜的是，通感能力并没有让伊万理解妹妹的痛苦。伊万只想尽快完成献礼，好结束附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尤利尔虽然明白了生命嫁接术的整体流程，却没弄明白献礼最关键的一步。
“是需要完成配方来让莉莉茧化吗？”
“不对，梦中的伊万是问莉莉为什么不肯茧化。他应该已经完成了所有前置步骤，只差茧化。”
那又如何让莉莉茧化呢？
关键点应该还在《游记》这本书上。
书中最后一段文本用了大量术语，仿佛是刻意不让人弄懂其中具体含义。
尤利尔把他能辨别出来的专业术语单独记下来，准备出门找办法弄懂这些词汇。
床上载来动静，尤利尔起身，边活动酸痛的肩膀，边来到女孩旁边。
女孩从被单里探出头。
如果不是下面被单的凸起太短太小，那张脸除了瘦弱一些，并不会给人异样的观感。
女孩眨巴着眼睛，望着尤利尔。
“睡醒了？饿了吗？”
女孩没有说话，不过她身体小小的，没有喊饿，应该还不需要吃饭。
“我要出门一趟，你能好好待在家里吗？”
女孩似乎听不懂，只是看着他。
尤利尔环顾四周，叹息一声。
虽然房门、窗户都有锁。
但这样的房间阻拦不了别有用心的人。
“委屈你再回去待一会儿吧。我会给你准备好食物和水。”
尤利尔用两个浅盘装了水和食物，又把女孩送回天花板上的夹层。
女孩很听话，全程没有反抗。
尤利尔在合上石板前，突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目前回想起来的伊万记忆中，竟然没有关于妹妹的任何信息。
尤利尔知道对方能听懂自己的话，但女孩一直沉默。
仿佛她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在合上石板前，尤利尔说：“暂时叫你‘莉莉’可以吗？”
女孩眨了眨眼睛，随后石板隔绝了两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