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觥筹交错的馀温尚未散尽,远处街巷传来的元素轰鸣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宴席上虚伪的和气。
那声响闷雷般滚过夜空,每一次爆裂都精准地敲打在特定几人的心弦上。
烛火不安地跳动,映照着一张张骤然绷紧的面孔。
方才的谈笑风生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此刻碎裂无形。
“聂公子,”终于有人霍然起身,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僵硬如面具,“府外似乎不太平,我等家小尚在宅中,实在放心不下,还请容我等先行告退!”
有一人带头,席间立刻站起十数人,个个眼神闪铄,言辞急切,脚步已不由自主地向厅门挪动,仿佛慢一步便会错失什么,或是被什么吞噬。
聂凡轲依旧安坐主位,玄衣沉静如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白玉酒杯的杯沿。
在众人看不见的袖中,他的指尖正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微微颤动——那不是紧张,而是在进行最后的阵法确认。
早在宴会开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那些精心设计的阵法模块,每一个都被他极致压缩、层层嵌套,完成了完美的“打包”。
这些被打包的阵法单元,此刻正安静地潜伏在宴客厅的各个角落——梁柱的阴影里、地砖的纹路中、甚至烛台的基座下。它们如同蛰伏的猎手,只等待一个调用的指令。
而现在,正是调用它们的时候。
就在那最先起身的几人几乎要触碰到雕花门扉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自虚空震响,仿佛整个空间都随之轻轻一颤。
那几人的手在触及门扉前,猛地被一道无形壁垒弹回,一股柔和却坚不可摧的力量阻断了所有去路。
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无数细密的符文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聂公子!你这是何意?!”为首的家主脸色骤变,惊怒交加地质问,声音已失了分寸。
聂凡轲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夜色已深,外面风大,诸位何必急于赶路?”
“聂凡轲!”另一性情火爆的家主再也按捺不住,周身气劲鼓荡,厉声喝道,“休要故弄玄虚!速速撤了这劳什子阵法!否则,别怪我等不讲情面!”
“情面?”聂凡轲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诸位踏出此门,意欲何为,心中当真没数么?”
此言一出,某些人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而另一些则眼神阴鸷,杀气隐现。
“跟他废什么话!联手破阵!”那火爆家主怒吼一声,率先发难,一拳裹挟着狂猛气劲狠狠砸向无形屏障!
“嘭!”
气劲撞击处,只激起一圈圈更加明亮的符文涟漪荡漾开来,屏障岀然不动。更多人添加,刀光剑影,各色元素之力如雨点般砸向四周。
火球在触及屏障的瞬间湮灭,冰锥在接触的刹那粉碎,锋利的剑气如同泥牛入海。
这时,一位对阵法颇有研究的老家主骇然失色,声音发颤:“这、这不是普通的隔绝阵法!他在我们入席时便已完成了所有布置!”
“攻击阵眼!只要阵眼破,就能够解决!”他们慌乱的查找着阵眼。
聂凡轲独创的“打包”技术,将复杂的阵法结构压缩成标准化的模块,完全跳过了传统阵法繁琐的现场刻画。
而在推杯换盏间,这位年轻的阵法师只需心念微动,便能随时“调用”这些预制好的阵法单元。
这种颠复性的布阵方式,不仅极大地节省了布阵时间和空间,更可怕的是,它让聂凡轲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个复合大阵的构建。此刻展现出的强度,更是远超任何传统阵法。
就在众人如同热锅蚂蚁般乱转时,聂凡轲缓缓站起身。
他所在的席案位置,异变陡生!
并非地面亮起符文,而是他玄色的衣袍之上,骤然迸发出夺目欲盲的湛蓝色光芒!
无数细密、古老、繁复到极致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自他衣袍的经纬中浮现、流转、奔涌!
光芒并非笼罩他,而是源自于他,以他身体为中心,狂暴而有序地辐射开来,与笼罩整个大厅的光罩紧密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能量循环。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化作了由纯粹符文和能量构筑的人形内核,光芒刺眼,令人无法直视。
看着下面那群如同无头苍蝇、至今才恍然意识到关键所在的“宾客”,聂凡轲猛地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蠢货!一群不开窍的蠢货!现在才想明白吗?!”
他张开双臂,玄衣上的符文光芒愈发炽盛,将他映照得如同降临凡间的神只。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狂傲:
“看清楚了!阵眼,从来不在别处——”
他一字一顿,声如寒铁交击:
“就、是、我!”
“我,即是阵眼!这整个大阵,都是以我为内核进行调用和运转的!”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一幕震慑,呆呆地看着那个以自身血肉之躯承载整个庞大阵法内核的年轻人。那复盖全身、流转不休的符文,仿佛已与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想破阵?”聂凡轲脸上那狂傲的笑容愈发张扬,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简单得很!踏过我的尸体,阵法自解!”
他目光如冰冷的射线,扫过那一张张写满惊惧、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脸。
“否则,今夜,此地便是诸位的囚笼!要么,陪我在此静观其变;要么,便来试试,能否将我这‘阵眼’……彻底碾碎!”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分裂。那些与王家勾连已深、自知无法回头之辈,眼中凶光毕露,气息暴涨,死死锁定聂凡轲,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更多人的脚步却僵住了,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攻击聂凡轲?且不说能否成功破开这个以身为眼的诡异大阵,单是“攻击钦天官独子、以身为阵的阵法天才”这一行为,就足以让他们的家族在钦天官和龙皇的怒火下灰飞烟灭!这代价,无人敢付!
想拼死一搏的,被重重顾虑与畏缩的人影阻隔;想明哲保身的,则拼命与亡命之徒划清界限。
混乱与对峙,在这符文闪耀的大厅内激烈冲撞,却始终无法凝聚起一股足够的力量,去冲击那个以身化阵、傲立中央的年轻身影。
聂凡轲独立于光芒中心,符文在他周身奔腾流淌,将他喧染得非人般威严而恐怖。
他以身为锁,以命为棋,凭借独创的打包调用之术和一己之力,便将王家今夜可能得到的所有外部援手,牢牢钉死在这方寸囚笼之中。
他看着眼前的混乱与绝望,脸上狂傲的笑意渐渐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平静。
他的战场,无需刀剑,此地,便是他的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