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筒子楼里来了个稀客。
人还没进院子,那口纯正的京片子就先飘了进来。
“哎,劳驾,打听一下,哪位是沈老板?”
“我,给她装房子来的!”
沈知意从屋里走出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那年轻人眼睛登时一亮,上下打量了沈知意一番,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几步就凑了上来。
“哟,敢情沈老板还是位大美人儿。我叫陆泽远,顾南川那傢伙让我来的。”
他一开口,那股子痞气就更浓了。
沈知意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这人看著一表人才,怎么说话跟个二流子似的。
“顾警官?”
“对,我发小。”陆泽远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隨手拿起一截布头在手里把玩,“我呢,正巧来鹏城出差,閒著也是閒著,就当赚个外快。”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沈知意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又看到她那张素净却明艷的脸,心里把顾南川骂了八百遍。
好你个顾南川,藏著这么个大美人,怪不得那铁树非要开!
沈知意被他这没正形的开场白弄得有些无语,但看在顾南官的面子上,还是耐著性子问:“陆同志,你对装修,在行吗?”
“在行?”陆泽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么说吧,妹子,这鹏城里有几栋楼是我画的图纸,在京城,我画的图纸都进了机关大院。
他这牛吹得有点大,但聊起来后,沈知意发现这人完全不是表面看的那样。
“我昨天抽空去你那栋小楼转了一圈。”陆泽远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变得专业起来。
“你那房子是砖木混合结构,看著结实,其实老了。二楼塌了那块,不能只补,治標不治本。得把那一片的承重梁全换了,用钢筋混凝土加固,不然住著也不安心。”
“卫生间想要抽水马桶,这想法不错,但得重排下水管道,工程量不小。我看你那院子够大,正好挖个三格式化粪池,以后也方便,省得天天倒马桶。”
“厨房和卫生间的水路可以走一块,省材料。电线绝对不能再走明线了,太危险,必须在墙里开槽预埋,开关插座的位置也要提前规划好”
沈知意被他这没正形的开场白弄得有些汗顏。
但聊起来后,她发现这人完全不是表面看的那样。
“我提前去看了你那栋房子。”
“你这房子是砖木结构,二楼塌了那块,不能只补,得把那一片的承重梁全换了,不然住著也不安心。
“卫生间想要抽水马桶,那得重排下水管道,工程不小。不过你这院子够大,正好挖个化粪池,以后也方便。”
“厨房和卫生间的水路可以走一块,省材料。电线不能再走明线了,危险,得在墙里开槽预埋”
陆远泽嘴里蹦出来的词,全是沈知意想过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的。
他甚至从隨身的包里掏出纸笔,三两下就勾勒出一楼的改造草图,哪里是工作区,哪里是生活区,布局合理,动线流畅,比她自己想的还要周全。
这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沈知意当即拍板:“陆同志,就你了!咱们商量下费用吧。”
“我出马,价钱可不便宜。”陆远泽一脸傲然地扬起下巴。
他伸出三根手指:“设计加监工,这个数。”
沈知意心头一跳,三千?这几乎是她全部的流动资金了。
陆远泽看著她的表情,心里得意,嘴上却话锋一转:“不过嘛,看在顾南川的面子上,也看我今天心情好,给你打个对摺。一千五,不能再少了!” 沈知意看著他那副“快夸我”的傲娇模样,有些想笑,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陆同志了。”
她刚准备去倒水,门口又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是萧和安。
他这几天,几乎雷打不动,下班就往这边跑。送点心,送水果,虽然沈知意一次都没收过,他还是坚持著。
前两天,他从別人口中听说沈知意买了房子,震惊过后,心里五味杂陈。
他今天特地取了这个月的工资,用信封装得整整齐齐,想拿来给她装修。
他觉得,这是他作为丈夫,唯一还能做的事了。
可一走近,就看见沈知意正和一个穿著体面的陌生男人相谈甚欢,那男人甚至还坐在了她平日坐的小马扎上。
萧和安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知意。”他走上前,声音有些乾涩。
陆泽远眉毛一挑,瞥了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又看看沈知意,眼里闪过一丝八卦的精光。
萧和安没看他,径直走到沈知意面前,將手里的信封递过去:“我听说你要装修房子,这里是五百块,你先拿著”
“不必了。”沈知意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
陆泽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老板,可以啊,够颯!
可他再一看,不对劲啊。
这男人看沈知意的眼神,怎么那么复杂?又是懊悔又是深情,跟演戏似的。
他捅了捅沈知意的胳膊,小声问:“哎,这谁啊?你前夫?”
沈知意还没回答,萧和安已经脸色铁青地看向他:“我们还没离婚。”
陆泽远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玩意儿?
没没离婚?
顾南川那傢伙,不会是想挖墙脚吧?
陆泽远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
一敲定开工时间,他就揣著满肚子八卦,脚底抹油地溜了。
他一路杀回顾南川的宿舍,门都没敲,“哐”的一声就踹开了。
“顾南川!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啊?让我去给个有夫之妇盖房子?”
他气得在屋里团团转,指著顾南川的鼻子。
“我跟你说,那女人还没离婚呢!她男人今天还找上门送钱,俩人拉拉扯扯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啊?鹏城这么多姑娘,你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顾南川正坐在桌前,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著枪,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吹了吹枪口上不存在的灰尘。
“谁说她没离婚?”他声音平静,却气死人不偿命。
“她男人都亲口承认了!”陆泽远急得跳脚。
“哦,”顾南川终於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马上就叫前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