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家出来，沈知意觉得鹏城的天都蓝了几分。
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原来是这种感觉。
回到家，沈知瑶正拿著个窝窝头啃得起劲，见她回来，眼睛一亮：“姐，你回来啦！討债顺利不？”
“嗯。”沈知意从她手里拿过啃了一半的窝头，自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一个星期，连本带利。”
她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像是被春风吹皱的一池活水。
沈知瑶看呆了，她姐姐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真正地笑过了。
夜市的生意，因为沈知意的好心情，似乎也更加红火起来。
“妹子，你这衣服料子真好，款式也洋气，再给我来一件，我带回去给我小姑子！”
“老板娘今天心情很好啊，笑得跟儿似的！”
沈知意手脚麻利地打包，嘴上也不閒著：“挣钱了当然高兴，街坊邻里捧场，我心里甜著呢。”
她一高兴，说话都带著股蜜味儿，听得人舒坦，掏钱也掏得更爽快了。
正忙得热火朝天，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蓝色。
沈知意心念一动，衝著那个方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清脆地喊了一声：“顾警官！”
顾南川脚步一顿，循声望来。
夜市喧囂，人声鼎沸，可他一眼就看到了灯下的她。
她脸上没有了前几日那种紧绷的防备，笑得明亮又坦荡。
他微微一怔，隨即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张明志在旁边“嘿”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小声说：“队长，你看沈同志，今天跟个小太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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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川没说话，目光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才转身继续巡逻。
收摊的时候，沈知瑶还在数著今天挣来的毛票，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姐，我们发了！今天比昨天多挣了快二十块！”
第二天一早，沈家来了个稀客。
纺织厂的王凤琴，提著两斤苹果，找上了门。
“王姐？您怎么来了？”沈知意又惊又喜，连忙把人迎了进来。
王姐笑著进来打趣道：“我还一直在纺织厂等著你出摊，没想到你一直没来，只能找人打听著你家自己上门了。”
沈知意挠头笑了笑，夜市的人流量更大，而且新客多，久而久之她就没去纺织厂门口了。
王凤琴是个爽快人，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知意啊，姐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个合作。”
沈知意疑惑：“合作？什么合作？”
她拉著沈知意的手，眼神里满是欣赏：“上次你在厂门口那番话，我们厂长都听说了。他看了你改的那些衣服，直夸你有本事，有脑子！”
“我们厂里每个月积压的次品，堆在仓库里也是浪费。”
“厂长的意思是，想跟你签个长期的协议，把这些次品，都交给你来处理。”
“你负责设计改造，卖出去的钱，咱们按比例分成。你看怎么样？”
一听完，沈知意有些发懵：“王姐，你没开玩笑吧？” 王姐点了点她的头：“胡说，这我哪敢开玩笑，厂长发了话我才过来找你的。”
沈知意的心臟“怦怦”狂跳起来，这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有了国营厂做靠山，她就再也不是单打独斗的小贩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喜，郑重地点了点头：“王姐，这事我愿意干！”
隔日，沈知意便在王姐的引荐下到了纺织厂。
厂长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间，门牌是块简单的木牌，上面用黑漆写著“厂长室”三个字。
王凤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请进”。
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厂长，人我给您带来了。”王凤琴笑著说。
刘建国抬起头，目光越过镜片，落在沈知意身上，带著明晃晃的审视。
“你就是沈知意？”
“刘厂长好。”沈知意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刘建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小王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年纪不大，想法倒是挺活泛。”
他將手里的文件放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开门见山：“我们厂里积压的次品布料，確实是个老大难问题。你有本事把它们变成抢手货，是好事。厂里研究了一下，可以跟你合作。”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是国营大厂，不能让人占便宜。初步的方案是，布料我们出，你负责设计加工和销售，卖出去的利润，三七分，厂里拿七成。”
王凤琴听了，心里都咯噔一下，这条件也太苛刻了。
沈知意却像是没听出这其中的压榨，脸上依旧掛著浅浅的笑意。
她没有接话，反而从自己隨身的布包里，拿出了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样衣。
刘建国心里哟了一声，这还是有备而来啊。
看来这小妮子不好糊弄。
沈知意將衣服一一在桌上展开，一件是別致的娃娃领衬衫，一件是收腰的碎连衣裙。
都是她之前改的衬衫和连衣裙。
“刘厂长，您先看看这个。”
刘建国只是瞥了一眼，眼神就变了。
他是老纺织人了，布料的好坏、做工的精细，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都是我之前改造的尾货旧衣。”
“这些旧衣滯销的原因，不是东西不好，是买东西的人变了。”沈知意唇角勾起，带著自信的笑意。
“和过去的中老年人的务实思想不同，如今的年轻人喜欢时髦，喜欢更个性化的东西。”
“咱们厂里积压的布，很多都是上好的『的確良』，顏色正，质地好，它们缺的不是质量，是一个能让它们发光的好设计。”
她抬眼，直视著刘建国的眼睛，目光灼灼：“厂长，我能盘活的，不止是您仓库里那点积压品，而是整个厂的资金流。”
“我带来的，也不是几个小聪明的款式，而是一种能跟上时代的新思路。”
刘建国眼底闪过一丝欣赏。
这个小姑娘，眼光太毒了。
“所以，刘厂长，我要四六分。”
“你四我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