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敛尸房小院】
雨终于停了。
乌云散去，露出了一轮惨白的下弦月
月光洒在满是泥泞和血水的院子里，照亮了那一地狼借。
角落里，怨婴尸母正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对凶名赫赫的子母双煞，此时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凶威？它们虽然没有完整的灵智，但有着野兽般的本能。
它们亲眼看到那个把它们炼制出来、强大无比的主人，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象杀鸡一样宰了。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压制力，让它们本能地感到恐惧。
鬼婴趴在母亲的肩头，冲着江临龇牙咧嘴，发出示威性的低吼，但身体却在不住地往母亲怀里钻。
而那个只剩下一只眼的鬼母，则是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象是在求饶。
“生前也是可怜人，死后却被人炼成这副模样，还要受人驱使作恶。”
江临叹了口气，提着还在滴血的剁骨刀，一步步走近。
他的眼神平静而冷漠，没有因为鬼物的示弱而产生丝毫动摇。
“徐婉儿，我知道你冤。”
“但你已经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厉鬼，若是放任你们出去，这青阳县的百姓都要遭殃。”
江临在距离它们三丈处停下脚步，刀尖指地。
“与其做这孤魂野鬼被人利用，不如让我送你们一程，早日超生。”
“吼——！！”
怨婴尸母似乎听懂了江临话里的决绝，知道退无可退。
绝望激起了它们最后的凶性。
鬼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那条断腿竟然硬生生支撑着身体弹射而起。
困兽犹斗！她那双漆黑的利爪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直取江临的心脏。
与此同时，那个鬼婴也借着母亲的冲势，像只猴子一样跳出，张开满嘴尖牙，恶狠狠地咬向江临的脖颈。
母子连心，配合默契。
若是普通武者，哪怕是炼骨境圆满，面对这种不要命的夹击也要手忙脚乱，甚至可能阴沟里翻船。
但江临不同。
在《镇妖册》的视野下，这对鬼物的动作在他眼中慢得象蜗牛，而它们身上的“死线”更是清淅可见。
【状态：重伤，关节受损，煞气溃散。】
【弱点：颈椎第三节（母体）、眉心（鬼婴）。】
“死！”
江临身形不退反进。
鬼影步！
他脚下一错，整个人象是一条滑腻的泥鳅，瞬间钻进了女尸的怀里，避开了她挥舞的利爪。
手中的剁骨刀反握，向上一撩。
这一刀，精准得象是在做手术，没有浪费一丝力气。刀尖准确地刺入了女尸颈椎的第三节骨缝，手腕轻轻一挑。
咔嚓！
一声脆响。
女尸那原本就脆弱的颈椎彻底断裂，就象是提线木偶被剪断了线，身体瞬间瘫软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但她的手，依然死死地向着鬼婴的方向伸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与此同时，那个扑向他面门的鬼婴也到了。
江临头都没抬，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精准地掐住了鬼婴的脖子。
炼骨境后期的手劲何其恐怖，那是能捏碎石头的力量。
“吱吱吱！”
鬼婴拼命挣扎，用那满嘴尖牙去咬江临的手背，发出“叮叮”的金铁交鸣声。
但江临的手臂早已练成了铁骨，纹丝不动。
看着鬼婴那张扭曲的小脸，江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右手挥刀。
噗嗤。
鬼婴的眉心被一刀贯穿，黑血四溅。
“呜……”
地上的鬼母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
两团浓郁的黑气从尸体上冒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仿佛化作了一对母子的虚影，对着江临拜了拜，随后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斩杀怨婴尸母，刑毕。】
【掠夺未尽阳数：五十年。】
【获得功德：二钱。】
至此，敛尸房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江临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酸痛，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今晚这一战，虽然看似轻松，全是碾压，但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极大。
特别是那种时刻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紧张感，一旦松懈下来，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这功德”
看着面板上那累计到了“三钱”的功德数值，江临眉头微皱。
与简单粗暴、立竿见影的“阳数”不同，这一栏的数值始终没有什么变化说明，也没有使用的选项。
他尝试着去触碰那团金光，除了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盘踞在丹田、让身体稍微舒服一点外，根本无法调动。
“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货币？还是某种特殊材料？”
江临摇了摇头，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算了，既然是‘功德’，总归是好东西，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以后攒多了，自然会知道用法。”
他没有留在院子里，而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内，关好门窗，盘膝坐在床板上。
现在，是收获的时刻。
“富贵险中求。”
江临看着面板上那暴涨的数字，嘴角忍不住上扬，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斩杀苦禅获得四十五年，斩杀双煞获得五十年，加之之前的十五年我现在手握一百一十年的阳数！”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若是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苦禅虽然死了，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江临心中清醒得很，“徐家肯定还在找人，县令那边如果发现苦禅失联，也会派人来查。我现在的实力，在炼骨境虽然无敌，但面对聚血境甚至更强的敌人，还是不够看。”
“必须突破！只有更强的力量，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江临没有尤豫，直接梭哈。
【消耗三十年阳数……】
轰！
意识再次沉入那个灰色的演武空间。
【第十年：你日夜磨练刀法，不再拘泥于招式。你开始在瀑布下练刀，在狂风中练刀。你的刀法越来越快，从有招练到无招。】
【第二十年：你对骨骼的理解达到了极致。在你眼中，这世间万物皆有缝隙。只要有缝隙，你的刀就能切入。人也好，妖也罢，不过是一堆骨肉的拼凑。】
【第三十年：你的刀法已臻化境。一刀挥出，煞气自生，无论是杀人还是杀鬼，皆是一刀两断。庖丁解骨刀，圆满。】
【检测到该功法潜力已尽（凡人境上限），无法继续进阶。继续推演只能增加战斗经验，无法提升境界。】
看到这条提示，江临心中了然。
“果然，凡人境的功法是有极限的。这门刀法到底只是从杀猪刀演变来的，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圆满级的刀法，带来的反哺也是巨大的。
现实中，江临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斗。
一股庞大的热流从丹田升起，瞬间冲刷全身。那不仅仅是气血，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咕咚咕咚
他的心脏跳动变得缓慢而有力，每一次跳动都象是在擂鼓，震得胸腔嗡嗡作响。
这是“换血”！
原本鲜红的血液，在骨髓的强力造血功能下，逐渐变得粘稠、厚重，色泽深红如汞。
血液流经血管，发出如同大江大河奔涌般的哗哗声，甚至通过皮肤都能听到那股轰鸣。
轰！
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破了。
一股红色的血气从他毛孔中喷薄而出，在他头顶凝聚成一道淡淡的血雾，炽热逼人。
江临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哪怕不用刀，一拳也能打死一头牛。
他看向面板，寿命一栏也发生了变化：
【寿命：一百一十八（气血如龙，长命百岁）】
“这就是聚血境”
在这个境界，武者的气血已经强大到可以外放伤人。
寻常的小鬼若是敢近身，会被这股阳刚血气直接冲散魂魄。
在青阳县这种小地方，聚血境已经是能在各大帮派当堂主级别的高手了，就连县衙里的总捕头，也不过是聚血境中期。
“现在的我，才算是在这乱世有了自保的资格。”
江临站起身，随意挥了一拳。
啪！
空气在他掌心被捏爆，发出一声脆响。
他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眼神幽深。
“苦禅死了，徐婉儿死了，王福也死了。这事儿瞒不住。”
“那河神吃不到祭品，肯定会发疯，还有县令”
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从苦禅身上搜出来的信件。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清淅地看到信封上盖着县衙的火漆大印。
江临拆开信封，快速扫了一眼，脸色越来越冷。
“好一个父母官，好一个赵德柱。”
信里写得很清楚，苦禅是替县令在“养煞”，而代价就是每年一百对童男童女，供奉给河神。
“既然苦禅是替县令办事的，那县令肯定也脱不了干系，现在苦禅死了，县令为了自保，一定会把事情做得更绝。”
江临将信件揣回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庖丁解骨刀》已经到头了，想要在这乱世活下去，甚至斩杀那头河神，我必须找到能修炼到聚灵境，甚至是灵境的功法。”
“而这个县令手里肯定有我要的东西。”
江临推开门，走入雨后的夜色中。
“既然大人不想让百姓活，那我这个缝尸人，就只好给你也缝一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