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六品的门槛
意识如同从万丈深海缓缓上浮，一点一点挣脱黑暗的束缚。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模糊的嘈杂声，压抑的，还有远处隐约的轰鸣。
浓郁的药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混杂在一起，冲入鼻腔。
凌夜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刺入眼帘，让他不适应地又闭了闭眼。再次睁眼，视野才逐渐清晰。
低矮的、略显简陋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伤患特有的味道。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洗得发白的被子。
这里是战地医院。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一阵强烈的虚弱感传来。
他立刻内视自身。
这一看，让他心神剧震！
体内，原本断裂寸碎的骨骼，此刻竟然已经愈合了大半，新生的骨骼泛着一种温润致密的光泽，似乎比受伤前更加坚韧！
移位破损的内腑也基本归位，虽然还带着隐隐的痛楚，但当时濒临崩溃的感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实感，内腑淬炼的程度，赫然达到了惊人的六成以上！
最让他震惊的是气血！总量似乎没有增加太多，依旧停留在五品巅峰的范畴，但质量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奔腾的气血，此刻如同水银般凝练、沉重，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沉静而磅礴的力量感。每一丝气血都仿佛被千锤百炼过，精纯到了极致！
精神力也变得更加凝实，感知范围虽然还是百米左右，但清晰度和对细微之处的掌控力，远超昏迷之前。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伤口处肉芽缓慢生长的细微过程。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夜偏过头，看到罗锋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复杂，有关切，有欣慰，更有深沉的悲痛。
“中队长”凌夜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昏迷了多久？兄弟们他们”他问出了最关心，也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罗锋沉默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四天。你昏迷了四天。”
他顿了顿，拳头不自觉握紧，指节发白：“张猛、王莽、李悦、周青第九哨塔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兄弟除了你，都没能回来。”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凌夜的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瞬间淹没了刚刚苏醒的恍惚。
那些鲜活的面容，张猛的憨直，王莽的沉稳，李悦的灵动，周青的冷静还有小六子，还有那些他甚至来不及记住名字的队员全都倒在了那座黑塔之下。
他闭上眼睛，牙关紧咬，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罗锋伸出手，用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他们没白死！凌夜，你也没白拼！你们炸掉了那座能量塔，地窟左翼的攻势当时就乱了！我们趁机发起反攻，夺回了一段防线，斩杀了两名地窟六品！战线暂时稳住了！他们是英雄！你们都是英雄！”
凌夜缓缓睁开眼，眼中赤红一片，但情绪已经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坚硬。“他们葬在哪里？”
“暂时只能集中火化。”罗锋的声音更低沉了，“等打退了这帮杂碎，再立碑。”
凌夜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这份悲痛和仇恨，深深埋进心底。
“你的伤”罗锋看着他，转移了话题，语气带着惊奇，“军医都说是个奇迹。那么重的伤，换个人早就死十次了。你小子，不仅挺过来了，我看你这气息”
他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五品巅峰？不，不对，比一般的巅峰凝实太多了！你小子，因祸得福了？”
凌夜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气血和精神力都精进不少，内腑淬炼也完成了大半。但是”他微微皱眉，感受着体内那磅礴却似乎被一层无形薄膜阻碍的力量，“我感觉前面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气血和精神力似乎可以尝试融合，但又差一点什么，无法真正跨过去。”
罗锋闻言，神色一正：“那是六品的门槛！精神力与气血初步交融，凝练‘意’之雏形！你果然摸到边了！”
他感慨道：“你这修炼速度，真是吓人。不过凌夜，六品这一步，急不来。光有能量积累不够，更需要的是感悟，是对自身力量的理解，是对‘道’的初步触碰。有人卡在这一步十几年都不得寸进。你现在伤势未愈，更需静心体悟，不可操之过急。”
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罗中队长说得不错。”
秦凤青秦宗师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依旧一身青袍，但脸色比之前略显苍白，显然大战中也消耗不小。他的目光落在凌夜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赞赏。
“凌夜，你立了大功。活着就好。”秦宗师走进来，语气平静，“大家的仇，我们记下了。战争还远未结束，地窟的反扑只会更加凶猛。”
他看向凌夜，眼神深邃：“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触碰到六品门槛，天赋和际遇都属顶尖。但记住罗锋的话，六品，需要的是‘悟’。你的气血和精神力经过此番淬炼，根基已无比扎实，这是你的优势。
但‘意’之所在，需问本心。你为何而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武者？想清楚了，那层屏障，或许便能水到渠成。”
凌夜躺在床上，恭敬地听着，心中反复咀嚼着秦宗师的话。
为何而战？最初或许只是为了变强，为了生存。
但现在，守护同伴，为死去的兄弟和宗师复仇，探索更广阔的武道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
他想成为什么样的武者？一个不再如此无力，能够真正掌控自身命运，能够守护想守护之物的强者！
这个念头一起，他感觉体内那凝练的气血与活跃的精神力似乎微微共鸣了一下，那层无形的屏障仿佛也松动了一丝，但依旧坚固。
“多谢宗师指点，属下明白了。”凌夜沉声道。
秦宗师点了点头：“好好养伤。南十七域，还需要你这样的武者。”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罗锋又叮嘱了凌夜几句，也起身去处理军务。
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凌夜躺在病床上，感受着体内远胜从前的力量，以及那清晰可见却难以跨越的六品门槛。
路，就在脚下。他必须尽快踏过去！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也为了不再如此无力地看着身边的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