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曜”八年初,新年的氛围丝毫没有冲淡肃慎的萧瑟。
但却冲淡了县衙凝固地氛围。
“典史大人,恭喜恭喜!”
“典史大人,今晚有空,小的略备薄酒,可否赏光?”
“典史大人,您看我外甥补小吏空缺那事儿?”
伴随新典史任命从府城率先下达,整个肃慎县衙,尤其是原来六房的老人,心底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新任典史何许人也?
原刑房张青!
典史虽未曾入品,却也是吏的首领官,也是一方头头脑脑。
他张青何德何能?
呃,准确的来说,他到底走了谁的门路?
各方试探纷来沓至,张青则表现低调,不显山不漏水,笑眯眯地和各位打了招呼之后,就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县衙。
大门口,见张青离去,号称铁砂掌的捕头阎阔海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
“罢了,不如辞掉公职,躲避麻烦,回长缨养老矣。”
第二天,阎阔海在县令的百般挽留下,最终还是离开了肃慎。
当天夜里,一道身影翻过肃慎城墙,无视连夜巡视县城的兵丁,一路山墙房檐宛若酷跑,最终翻入了聚贤楼的后院之中。
“谁?”
“是我。”
“主公!”
正是连夜赶回来的陈珂。
“主公。”
一行人竟然都没有休息,清沅主动上前帮陈珂解开斗篷,其它人也各司其职,打水、烧火、备晚食。
沐浴之后,又食了不少晚饭,陈珂吃饱后才询问。
“我离开这些天,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清沅则一一陈禀。
陈珂也不意外,更没有赞赏。
“恩,的确要小心开春后,可能来自于府城的兵马围剿。”
清沅则跪在那里,口称办事不利,请主公责罚。
“起来吧。”
“毕竟是我首肯的,而且,就算他们组织人马过来,也得等到气候回暖,冰雪消融之后。”
北疆冰寒,往年气候回暖,大多在二月下旬,时年延至三月也很常见。
两三个月后,就算是几万大军来攻也不怕,何况整个长缨府也没有几万人的大军。
“对了,项春呢?”
“去府城了。”
清沅小心翼翼地看了陈珂一眼。
后者若有所思。
“对了主公,此次外出可曾顺利?”
陈珂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又有一个村子了?”
“不是一个。”
“啊?”
“是两个。”
那杀略口高原平地毕竟方圆上百里,建设两个【村庄】绰绰有馀,要不是金饼几乎花光了,陈珂恨不得再挤一挤建个【村庄】,反正地方足够大。
“竟然有两个?”清沅眨了眨眼睛:“主公,不知两村庄名讳?”
“一为长治,一为久安!”
“长治,久安?”
取长治久安之意。
“景曜”七年,腊月初五,陈珂于曳落山脉凤霞谷内置村【凤霞】,腊月二十六,则前出断魂山脉高原平地杀略口,建村【长治】与【久安】二庄。
杀略口与冰湖两侧前沿数里则建了“长治关隘”与“久安关隘”,分别由项二和项七驻守,用于防范六月高原冰雪融化后、东夷国发现军堡被灭可能存在的发难,以及,大雍一侧通往杀略口山林古道之中潜藏的抚州走私商的侵扰。
“景曜”八年正月初三。
陈珂坐在聚贤楼的后院,查看着项大派人传递而来的相关文书。
里面记载了,从四大家族掠夺的钱粮明细。
从地窖里抠出来的,黄金、白银包括银冬瓜和各种首饰在内,折算下来,也不过白银五万两左右。。
这些钱粮,正好充当“和合商社”秘密经商的原始积累。
年前县城一战后,陈珂方面见缝插针的帮县衙补充了一批小吏(暗中从凤霞村调来的一批秀才),县衙衙役方面也重新招募了数十人(暗中从凤霞村调来的一批乡兵),再加之,清沅胆大包天的打算半路截杀新上任的主薄和巡检,打算来个瞒天过海、鱼目混珠。
之后,这肃慎县到底谁在做主,倒是有些不好说咯。
自然而然,官商勾结下,“和合商社”的开展十分顺利,户籍路引什么的都不是算什么事儿。
正月初三早上,远赴府城长缨府的项春赶了回来。
“怎么了?任务没完成?”
“不是,主公,属下”
项春神色稍稍有些古怪,在他的一番讲述下,陈珂了解了他此行略显离奇地经历。
时间回到年关之前。
长缨府府城距离肃慎约二百里。
项春靠着肃慎真实的户帖成功混入了府城之内。
经过两天对府城的熟悉后,项春找到了府衙的所在地,也摸清了附近夜里的值守力量。
项春可是【影武者】,刺杀潜入乃是个中高手。
当夜,丑、寅交替,正是人困马乏之时,一身黑衣蒙面的项春绕过外围的守卫,宛若轻功般纵身跳上三迈克尔的外墙,成功潜入了户曹的那片建筑之中。
撬开房门,确认户籍存放方位,尤其是肃慎户籍的存放方位后,项春拿出早就已经制好延时引信
当他已经身处两条街之外后,府衙的东侧院,顿时传来了“走水了”的慌乱呼喊声。
今夜风势不小,否则项春也不会挑今天才作案,因此风助火势,哪怕隔着两条街,项春都看得到那冲天而起的火龙来。
就在他思考着,是不是要趁乱去州府来一个照葫芦画瓢的时候,街道的对面,却哗啦啦涌出一行同样黑衣蒙面的同道来!
一方一人,一方十几人,且都是相同的打扮。
双方大眼对着小眼,面面相觑。
最后十几人那方领头的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并且声音低沉的试探道。
“黄泉老母,真空家乡?”
项春:“”
“黄泉老母,真空家乡。”他有样学样,尝试回了句,甚至连复杂手印的动作,都还原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教中兄弟。可你怎么一人”
歪打正着。
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了些许。
就在双方松了口气的时候,那首领却好象发神经似的,突然尤如狗嗅一般,朝着空中大口猛吸。
片刻后,他面色一变。
“不好,甲狗追来了,这不是说话地方,快走!”
项春:“”
就这样,项春被裹挟着随着这群人撤退,但还没等跑出一条街,街道的尽头,一群穿着黑色甲胄,手持各种诡异武器,且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特殊士卒,便已经堵在了那里。
为首的大汉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站在那里气度凌然。
“大胆黄泉妖人,先是在州府袭击我刺史府案牍库,如今又跑到长缨府城火烧府衙,简直罪无可恕!”
那大汉大声怒喝,一双冷酷的双眸,却已满是杀机。
“敢在苍州闹事,根本没把我‘五行金刚手’放在眼里。”
“兄弟,别给这甲狗废话,上。”
黄泉道的人很刚啊!
项春心想。
那壮汉则是冷笑,当即挥动尤如蒲扇般的大手。
“放!”
项春则瞳孔收缩,身子本能地先行一步,鬼魅般撞入街道路的店铺之内。
“嘭!”
“咻咻咻”
前者是他撞碎店铺挡板的声响,后者是短弩连射的破空之声。
夜。
街坊的惊呼、黑衣人的惨哼、大汉的冷笑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杀!”
馀下者短兵相接。
项春站起身子,正打算趁机溜走之时,一个庞大的身影却猛然撞碎了剩馀的挡板,那家伙不仅没有受到健硕至极身影的影响,反而尤如银背大猩猩般灵活矫健。
双方迅速拉进了身位,没有废话,上来就打。
‘d,怎么盯上了我?’
项春记得,这好象是那群甲士的首领,似乎叫什么“五行金刚手”。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对方为什么叫“五行金刚手”了。
昏暗的月光下,一双泛着黄铜色的“蒲扇”,宛若小型磨盘般飞速拍来。
‘好快!’
来不及躲避,项春沉腰立马,深吸口气,抬臂格挡。
“嘭”地沉闷一声,他脚下踩碎了地板,甚至忍不住“嘭嘭”般地退后了两步。
“咦?”
那人停下手来,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前,负身而立。
“你是何人?报上明来?”
“能挡下我一记‘五行金刚手’,哪怕黄泉道中,也绝不是无名之辈!”
哪怕黑夜之中,隐约都能看到那双眸之中的赞许之色。
‘么的,这货好装啊!’
挥了挥稍稍有些发麻的骼膊,项春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手指。
“哼!”
壮汉冷哼一声。
“冥顽不灵!”
下一秒,攻势尤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但项春的太阳穴却骤然鼓起,双目之中,似也有精光刺破。
“嘭!嘭!嘭!”
他身形快如闪电,指尖尤如钢针,分毫不差地扎入那壮汉关节薄弱处,甚至还五指如龙,猛地撕下了对方骼膊上的护甲!
“刺啦!”
“你?”
昏暗的环境下,二者来不及交流,交手数十次,身形交错之际,整个木质的店铺差点都被拆了!
片刻之后,项春借助对方一记势大力浑,堪称刚猛无铸的“五行金刚手”,身子宛若燕子点水一般飞出了店铺,直接跃上了对面的房屋之上,瓦片上他几步之内挪动身形便跳了下去,几乎瞬间不见了踪迹。
“咻咻咻”
一排排短弩的箭头这才插在瓦片上。
“大人,您没事吧?”
月光与火光下,壮汉闯出店铺,抬头望向房顶的方向。
面对属下的询问,他罕见的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强壮却又泛着青紫色的手臂。
微微皱了皱眉。
“内家高手?”
“等等!”
感受到手臂逐渐麻痹的触觉,原本波澜不惊的壮汉忍不住面色一变。
“卑鄙!”
“竟然下毒!”
几条街道外,项春一边跑,一边打着喷嚏。
“身为一个杀手,下毒不是很合理吗?”
“我又不是项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