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无”。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概念,甚至连“存在”本身都是一种需要被不断证明的奢望。
李根那依附在残破轮回之桥上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烛火,在永恒的虚无中摇曳。每一次“呼吸”,都消耗着他仅存的道基与对“存在”的执着。混沌梦界化作的那个布满裂纹的气泡,在虚无的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连同其中冻结的一切,归于永恒的寂灭。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触感,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
这是一种比任何酷刑都更可怕的折磨。意识清醒地感受着自身被一点点“稀释”,被“无”同化,那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消融感,足以让任何心智坚定的存在陷入疯狂。
李根的这缕意识,也曾无数次地濒临崩溃的边缘。放弃的念头如同毒蛇,不断诱惑着他——融入这片虚无吧,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纷争,没有求而不得的遗撼,只有永恒的宁静。
但每一次,在那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总有一点微光自记忆深处亮起。
是北斗星域荒古禁地外的挣扎求生……是燕都石坊初露锋芒的意气风发……是圣城之中炼制星核的专注……是奇士府内与叶凡等人争锋的热血……是星空古路上披荆斩棘的豪情……是星海巡游时播撒薪火的坚定……是碑林之中直面轮回遗刻的震撼……是星核之前引动万古寂灭的决绝……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经历,构成了他存在的轨迹,定义了他“林玄”(李根)这个名字的意义。
“我……存在过。”
“我……还要继续存在下去。”
“薪火……尚未传遍星海……”
这最简单的执念,成为了锚定他意识的最后基石。他以这执念为燃料,维持着烛火不灭。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古。
在极致的静默与虚无中,他的意识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他不再去抗拒虚无的侵蚀,也不再仅仅执着于“存在”的形式,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道”的视角,去“观察”这片虚无。
他“看”到,在这绝对的“无”中,并非真的空无一物。那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潜能”,一种超越了“有”与“无”对立的、更加本源的状态。那是“起源”之前的“太初”,是“混沌”之前的“奇点”,是连“道”都尚未诞生的……“无极”。
轮回遗刻中看到的宇宙生灭画卷,在此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毁灭并非终结,而是回归这种“无极”状态,积蓄着下一次“开辟”的力量。
他的三元平衡之道,在此地受到了最极致的考验,也找到了最原始的参照。平衡,并非仅仅在于“有”之间的调和,更在于“有”与“无”之间的动态转换。
他那残破的轮回之桥,在这片连轮回概念都不存在的虚无中,反而开始发生一种本质的蜕变。桥身之上那些新生的、代表着宇宙生灭至理的纹路,开始与周围的“无”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它不再仅仅连接生死,似乎开始尝试触摸“存在”与“非存在”的边界。
而缩小到极致的混沌梦界,虽然依旧布满裂纹,但在这种极致的压力和李根新感悟的滋养下,其内部那些破碎的法则,开始以一种更加本质、更加接近“道源”的方式,缓慢地自我修复、重组。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内景天地,更象是在向着一个真正的、能够于“无”中自行定义“有”的“世界种子”演化。
李根的这缕意识,仿佛化作了这颗“世界种子”最初的那一点“灵明”。
他不再感到恐惧与煎熬,反而沉浸在了这种与宇宙本源面对面的大感悟之中。他的意识在“无”中徜徉,捕捉着那冥冥中蕴含的、关于“创世”的终极奥秘。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修行。他的修为没有提升,力量没有增长,但他对“道”的理解,对自身之路的认知,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终于,在某一个无法用时间衡量的“瞬间”。
他那缕如同烛火般的意识,与残破的轮回之桥、以及内部正在缓慢蜕变的混沌梦界(世界种子),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和谐共振。
他“听”到了。
在这永恒的寂静中,“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淅的……“波动”。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涟漪”,是来自“有”之世界的牵引。就象是沉沦在无尽深海中的溺水者,忽然看到上方透下的一缕微光。
是外界的坐标!是“存在”的锚点!
他不知道这波动来自何处,是侥幸未毁的某种信物?是与他因果纠缠之人的呼唤?还是宇宙本身周期性涨落带来的契机?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方向!
李根凝聚起全部的意识,引导着那正在向“世界种子”蜕变的混沌梦界,以及作为内核的轮回之桥,将他最后的存在执念,化作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锁定了那丝波动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推动”着这颗承载着一切的世界种子,向着那“有”的世界,向着那波动传来的源头,发出了无声的、却凝聚了他所有力量与感悟的——
冲击!
如同种子破土,如同奇点爆炸,如同沉睡者苏醒的第一下心跳!
这一点微光,悍然撞向了那绝对虚无的壁垒,要强行回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