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质 问(1 / 1)

大约半月之后朝廷对逆案有了裁决。虽然朝堂上不乏提议诛灭永王的谏言,但最终圣上还是没有采用,从轻发落,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发配房州圈禁,终身不得外出。另外出谋划策的核心党羽按律一律处斩,家产没收;至于附庸性质的从犯判流放或刺配服苦役,家产没收。

梁蘅他们得知了圣上的旨意,几人坐在一起久久说不出话来。梁纾身上都有些软了,声音带着哭腔:“父亲他他不过是沾了梁钰的光才封了个文思使,平日里连朝堂议事都插不上话,怎会是主犯?圣上会不会判他做从犯啊?大姐夫您可一定要想想法子啊!”

梁蘅喉间发紧,她何尝不知道梁纾的顾虑?父亲本就资质平庸,若非因为将梁钰送进了永王府,这辈子都在江宁府窝着,哪里敢带着一家子跑到京城来掺和。可梁钰是做过叛王姬妾的人,这层身份怎么算都不可能轻易摘清。若是能按从犯处理,即使流放了起码能保住性命,可若是按主犯判处,那这一家子就全完了。

梁蘅心里像压了块巨石,还是忍不住转头把目光投向了李长晟。她不想让夫君为难的,更不想因为娘家的事情影响到他的仕途。可如今全家命运悬于一线,她能依靠的唯有他。

“能去托托人,转圜一二吗?”梁蘅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丝愧疚因心而生。

李长晟心中其实早有决断。梁蘅那双盛满期盼与愧疚的眼眸承载了太多的责任与不易,她实在是一个善良温情的人。

此事他与兄长已经彻夜长谈过,关于那些军功、仕途的权衡,终究抵不过他对妻子的珍视,况且大丈夫立于世,若是眼睁睁看着家庭遭遇变故而无动于衷,岂不是违背了为人的初心与底线。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拍梁蘅微凉的手背,声音沉稳如磐石:“别怕,我来想法子。”

程原安抚着梁纾,目光却飘向李长晟。大姐夫的打算他心中有数,既佩服他的这份担当,又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生出几分酸涩。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大姐夫,此番心意我们都懂,只是事情恐不似说的这般容易,还望大姐夫量力而行!”

李长晟闻言,原本紧绷的肩头微微一松,看向程原的目光添了几分暖意,“放心,我自有分寸。”原来他的隐忍与决断,并非无人知晓。

“你们放心,我虽不敢打下包票一定就能轻判,但绝不推脱,定会尽力一试!”李长晟笃定道。

夜色渐深,几人商议完各自回房间歇息。

李长晟走在梁蘅的后头,看她坐到妆台前慢慢卸下钗环,神情默默,心中不忍,轻轻走过去指尖摩挲着她的发梢,声音低缓如夜的私语:“如今判罚将至,你可想见一见岳父?”

梁蘅身子一僵,眼眸微微垂下,握着钗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李长晟心中了然,继续柔声道:“我知晓你可能有些话是想问个明白的。万一当真错过了,恐怕日后再无机会。

在梁蘅和险哥失散的时候,许多从前他没注意的,不清楚的事情都被他在奶娘、银柳、福生那里打听了个遍。终于真正地了解、理解了她,明白她自幼成长的不容易、也体谅她为了生母伤心挣扎的痛苦。

梁蘅看着李长晟,眼底满是猝不及防的惊诧,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你你怎会知道?”

她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往在府中的委屈,更未诉说过生母的遭遇,只想着将那些晦暗的过往藏起来,不让他窥视自己的狼狈,也不愿因为家事烦扰于他。可此刻,他竟然将一切看在眼里,还这般贴心地为她考量。

鼻尖一酸,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夫君,我”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个紧紧的拥抱,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感受沉稳的心跳。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三日后,李长晟安排好了一切,亲自陪着她去了狱中见梁思安。梁蘅没有告诉梁纾,只她一个人悄悄去了。

李长晟带着她进了牢狱,走到拐角处便隐在了阴影里,指了指前方的牢房让她独自过去。梁蘅明白他的意思,壮了壮胆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昏暗的牢房里,稻草散落一地,沾满污渍,梁思安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如枯草,双目赤红,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梁蘅轻声喊了一声“父亲!”梁思安仿佛听到了天籁般,猛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死死地攥着冰冷的链条,声音嘶哑又急切:“蘅儿!蘅儿!当真是你?快,快把为父救出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梁蘅被他突然一扑吓了一跳,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心头一阵发紧。她强忍着不适,轻声开口:“父亲,您还好吗?”

“好什么好,你看不到吗?为父就快要被折磨死了,别废话了,快想法子救我出去!你那夫君李长晟呢?为何不来见我?你告诉他,只要能救我出去,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你们的。”梁思安经历了查抄、入狱、刑讯,早已怕得要命,恨不得抓住任何救命稻草。至于他大女婿李长晟、亲家公李正元将军的名号都被他喊了不下百八十遍,奈何根本没人理会。

梁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比失望更失望是什么感受呢?那就是绝望吧!来的路上她幻想过父亲会想过她、惦记过她,哪怕只是一句关心也可以,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不停的催促、责问。

“圣上已经有了旨意,不日就会有结果,您还是安心等着吧!”梁蘅深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梁思安瞬间暴怒:“等什么,等死吗?那你来干什么?看你父亲如何死吗?”

梁蘅抬头看他,语气异常坚定:“我来只想问你几句话。我姨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竟然竟然敢问这个!”梁思安脸色骤变,勃然大怒,猛地拍打着牢门“逆女!不孝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揪着这些陈年往事不放!我是你父亲,你竟敢忤逆!”

梁蘅眼眶红得吓人,却不肯退让半分,步步紧逼:“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你,至死不悔,你难道就一点不愧疚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梁思安僵在原地,抓着牢门的手颤抖着松开,眼中的暴怒被错愕取代。他怔怔地盯着梁蘅,仿佛不认识了似的——眼前的女子,脊背挺直,眼神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从前那个低眉顺眼、乖巧听话的女儿模样?

梁思安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赤红双目死死锁住眼前的女儿,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往日的怯懦:“你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大胆,你忤逆”

梁蘅心中一片冰凉,眼前的父亲除了慌乱就是蛮横,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她在心底无声喟叹:姨娘,你看看吧,你倾尽真心托付的人,不过是这样一个自私凉薄之人。你的深情,终究成了一场笑话。识人不明、痴心妄想,难怪落得殒命的凄惨下场。

再多问又如何呢?他的口中不会有真话。梁蘅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颓然转身向外走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梁思安害怕极了,嘶吼声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急切,“蘅儿,爹爹求你了,快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梁蘅脚步未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眼看她即将走到甬道拐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高喊:“我没害过你姨娘,我没害过她,她的死与我无关!”

梁思安喊完顺着牢门滑了下去,传出了呜咽的嚎哭声。女儿决绝离去的背影深深刺痛了他,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脑海中那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又浮现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真正放下过,她一直都藏在他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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