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流光并未直接撞进虫海，而是在接触那层几丁质外壳浪潮的前一瞬，散开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破旧布衣的小老头。
四顾剑没有看眼前那只体型堪比小行星的“裂空巨虫”，这只怪物正张开足以吞没山脉的口器，周围的空间因为它的引力而呈现出破碎的镜面状。
“太吵。”
四顾剑嘟囔了一句，并指如剑，对着虚空随意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也没有刺目的光芒。
范闲在“停渊”号的监视屏上，看到了让他怀疑物理学的一幕。
那只裂空巨虫冲锋的姿态没有变，狰狞的口器还在咆哮，但它的头颅和身体，突然出现在了两个不同的坐标点上。
头颅还留在原地，保持着冲锋的惯性。
而它那庞大如山脉的身躯，却凭空出现在了万米之外的虚空侧翼。
中间没有任何连接，切口处平滑得甚至没有一滴体液流出，仿佛它生来就是断开的。
“噗——”
直到一秒钟后，延迟的因果才追上现实。巨虫的头颅瞬间熄火，那截断开的身躯在虚空中剧烈抽搐，随即崩解成漫天的血肉碎块。
“这……这是什么剑法？”舰桥上的观察员结结巴巴。
“不是剑法。”范闲死死盯着屏幕，喉咙发干，“他斩断的不是虫子，是坐标。他把那虫子所在的‘空间概念’给切开了。”
这就是四顾剑在吞噬了宇宙残骸本源后领悟的新意——【断空】。
只要我判定你在这里是多余的，那你就去别处待着。
至于身首异处能不能活，那是你生物学的事，归阎王管，不归剑客管。
另一侧，叶流云的身影冲进了虫群最密集的区域。
他没有四顾剑那么锋利，他更像是一团云，一团不讲道理的辐射云。
叶流云双袖挥舞，动作舒展得像是在苏州河畔跳一支慢舞。但他的一举一动，带起的不是风，是一种灰色的波纹。
那是“流云散”的升维版——【粒子解离】。
凡是被那灰色波纹触碰到的虫族战舰，不管是坚硬的几丁质外壳，还是内部的高能反应堆，都在瞬间失去了其原本的物质结构。
它们像沙雕遇到了狂风，无声无息地崩塌，还原成了最基本的原子尘埃。
叶流云所过之处，虚空中留下了一条长达数万公里的、由原子尘埃组成的绚丽星河。
至于苦荷，他甚至没有动。
他盘坐在虚空一角，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的、漆黑的法相。那法相没有面目，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作为头颅。
周围涌上来的数亿只自爆工蜂，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原本光鲜亮丽的甲壳迅速灰败、干裂。它们体内的生物能被某种霸道的规则强行抽取，生命周期在这一秒内走完了全程。
还没来得及自爆，它们就变成了飘荡在虚空中的干尸。
三个人，就像三把尖刀，在无穷无尽的虫海中硬生生犁出了三道真空带。
“效率不错。”
李承渊坐在王座上，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不过，那是个文明，不是傻子。该变招了。”
话音刚落。
那个名为“第一口”的宏大意志，带着一股被羞辱的暴怒，横扫过整个战场。
【样本采集完毕。】
【威胁等级：高。】
【针对性进化方案……加载中。】
原本灰褐色的虫海，突然泛起了一阵诡异的红光。
所有正在孵化的幼虫，体表的甲壳上迅速生长出一圈圈扭曲的符文。那不是魔法，那是生物科技刻录的法则抗性回路。
四顾剑再次挥指，想要斩断一只新孵化的“重装雷兽”。
“叮！”
一声脆响。
他那无视距离的剑意，竟然被弹开了。
那只雷兽周围的空间仿佛被灌注了水泥，变得无比凝实。
【空间固化。】
【针对高维切割的特异性角质层。】
“第一口”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嘲弄：【你的剑很快，但只要把空气变成铁，你就挥不动了。】
紧接着，针对叶流云的【能量绝缘涂层】和针对苦荷的【生命力锁死腺体】，同步上线。
原本势如破竹的三位神将，攻势瞬间受阻。
四顾剑被数百只拥有空间固化能力的雷兽团团围住，他的剑意斩在那些甲壳上，只能留下一道道白印。
虫群开始反扑。
这一次，它们带着必杀的决心，要将这三个胆敢闯入蚁穴的异类碾成肉泥。
“有点意思。”
李承渊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下令撤退，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他抬起手，虚空点向屏幕中央那个巨大的生物大脑——“第一口”的本体。
“它在实时更新基因库，通过网络下发给每一个子体。”
李承渊转头看向一旁的范闲，“你看，这就是联网的好处，更新快。但坏处是……”
他眼中闪过一道金色的数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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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网线被黑了，所有终端都会跟着一起完蛋。”
“太阿-天枢。”
“在，造物主。”
“启动【信息统御】词条。不要攻击它的防火墙，给我顺着它下发的那些抗性符文，反向摸进它的后台。”
李承渊的手指在虚空中飞快律动，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钢琴曲。
“它不是喜欢进化吗？帮它一把。”
此时此刻，“第一口”正沉浸在即将绞杀强敌的快感中。它庞大的算力正在疯狂运转，为下一批孵化的虫族设计更完美的杀戮器官。
突然。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霸道至极的数据流，混杂在它自己的指令流中，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母巢的核心基因库。
那不是病毒。
那是一段经过伪装的、看起来无比完美的“优化补丁”。
【检测到外部数据流入……】
【分析：该数据段能提升甲壳硬度300，提升神经反应速度500。】
【判定：有益突变。】
“第一口”的生物逻辑瞬间做出了判断。这是进化的恩赐，是战场压力下激发的基因奇迹。
它毫不犹豫地通过思维网络，将这段“完美基因”下发给了全军。
【全员加载。】
【进化，开始。】
战场上，数以京计的虫族突然停止了动作。它们的甲壳开始崩裂，生长出更加狰狞的倒刺，体型暴涨，气息变得更加凶戾。
四顾剑压力骤增，他感觉周围的空间简直快要凝固成实体了。
“老板！顶不住了！”范闲在通讯频道里大喊，“这帮虫子嗑药了！”
“别急。”李承渊的声音依旧平稳，“让子弹飞一会儿。”
下一秒。
一只刚刚完成“超级进化”的裂空巨虫，猛地转过头。
它那双原本闪烁着冷酷红光的复眼，此刻变得一片浑浊与狂乱。它张开足以咬碎星辰的口器，对着身旁的一只友军雷兽，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嚓！”
坚硬的甲壳像饼干一样碎裂。
那只雷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战友”一口咬断了脖子。
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一亿只……
整个虫海，瞬间炸营。
那些进化得更加强壮、更加致命的虫子，仿佛突然变成了瞎子，或者是疯子。它们疯狂地攻击着视野范围内的一切活物，无论是敌人，还是同类。
甚至是母巢。
【错误！错误！逻辑冲突！】
【敌我识别模块……缺失！】
【为什么？！为什么删除了识别代码？！】
“第一口”那原本高高在上的意志，此刻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它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思维网络里，多了一行它无法理解、也无法删除的底层指令：
只要是活的，就杀。
这就是李承渊送给它的“礼物”。
他确实帮虫族强化了装甲和攻击力，但他顺手把“敌我识别系统”给卸载了。
现在的虫海，不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几京数量级的、被关在笼子里的斗兽场。
“你看，”李承渊指着屏幕上那片瞬间变成血肉磨盘的混乱战场，对目瞪口呆的范闲说道，“这就是我不喜欢用盗版软件的原因。”
他站起身，看着那个在虫群自相残杀中瑟瑟发抖的巨大生物大脑。
“安全补丁都没打好，就敢出来裸奔。”
“四顾剑。”
李承渊的声音穿透虚空，落在那个同样看傻了眼的老头耳边。
“路给你铺好了。现在，去把那个脑子给我切下来。”
“那是我们的新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