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眼前之人便是逍遥子,陆缘的神情有刹那的恍惚。
曾几何时,这般人物对他而言,是只存在于传闻的存在。
不想时移世易,如今自己竟成了对方口中躬敬称颂的“前辈”。
这般际遇转换,饶是陆缘的心性,也不由心生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
他能于此方天地站稳脚跟,乃至被逍遥子这等人物尊为前辈,所倚仗的还是觉醒‘真实之眼’这个金手指。
正是如此才彻底扭转了他的命运轨迹,使得以超脱凡俗,步入如今这番全新的天地。
经历此番插曲,陆缘心绪逐渐平复。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樾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两只虎崽的下落,我已查明。”
他略作停顿,给众人些许反应的时间,随即继续道,“是谁带走了它们,自行将虎崽送出,并对此番兽潮中罗难、受损的百姓人家,予以相应赔偿。此事便到此为止。”
此言一出,人群先是短暂寂静,随即瞬间炸开。
“对对对!是谁做的,快些站出来!”
“仙长都发话了,还不赶紧!”
“快些赔偿,莫要眈误了仙长正事!”
众人纷纷附和,声浪此起彼伏。
一来是盼着早日送走城外那黑压压的兽群,彻底解除危机;
二来,既是仙长发话,那赔偿之事想必无人敢赖,受损人家能得些补偿,总好过白白遭难。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响应仙谕自是应当。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在人群中逡巡,试图找出那个引发了这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
而混杂在人群里的刘承佑兄弟,听得这番言语,感受着周遭投来的探究目光,脸色更是白了三分,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兄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刘承宗声音发颤,下意识攥紧了刘承佑的衣袖,指节泛白,“既然…既然仙人都已知晓,不如…不如我们便将那两只小虎崽交出去吧?”
感受到弟弟的惊惶,刘承佑心头亦是狂跳。
但他终究是经历过风浪之人,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电光石火间,诸多念头已在他脑中飞速转过。
若是此刻承认,即便‘仙人’宽宏,不予追究,可这悬瓮镇的百姓会如何看他们?
晋丰商行引来了这场几乎灭顶的灾祸,日后必成众矢之的,莫说在此立足,恐怕倾刻间便会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商行一旦垮了,他们兄弟二人潜伏于此,为太原收集周廷情报的重任便彻底完了!
届时,家族岂会容他们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弃子?
更何况,如今这位青玄仙人显圣于此,这悬瓮镇的地位已然不同。
若是在此时被灰溜溜地驱逐出去,失去这近水楼台的机缘,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随即化为孤注一掷的狠厉。
他猛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不行!绝不能认!”
他象是要说服自己一般,急促地低语道:“仙人…仙人也未必就真个看得分明!
或许…或许只是出言试探!
我们抓的,不过是两只毛色奇异些的寻常虎崽,怎就一定是那兽王的子嗣?对…定是如此!”
他紧紧抓住这个念头,用这脆弱的理由来麻醉内心的恐惧,支撑起摇摇欲坠的侥幸。
刘承宗见大哥如此说,虽心下依旧徨恐,却也赶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大哥说的是,那不过是两只寻常虎崽罢了!”
他同样不想就此交出虎崽,断了可能的机缘,随即如此应和。
人群一片嘈杂,指指点点半晌,却始终无人站出来。
陆缘提出问题时,神念早已笼罩众人,其间一切反应与对话皆如镜中观物,尽收心底。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刘家兄弟所在方位,心中已有定数。
见半晌无人承认,陆缘也不着恼,淡然开口:“无人愿出来承认么?”
声音不高,却清淅地压过所有嘈杂,场中顿时死寂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言。
见此,陆缘不再多言,直接道:“贫道这有虎崽具体的藏匿位置,哪位愿意跑一趟?”
陆缘这话一出,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侍立一旁的逍遥子立刻跳了出来,躬敬地垂手说道:“前辈,晚辈愿意效劳!前辈尽管吩咐。”
见逍遥子反应如此迅速,其他人反应过来后,脸上立刻露出懊悔的神情,他们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这老东西,反应真快。”
见逍遥子如此积极,陆缘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说道:“善。”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逍遥子听到陆缘答应,心中不由得一阵一喜。
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道家前辈搭上关系,如今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他连忙躬身,静候指示。
陆缘也不拖延,未见其他动作,只是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瞬间没入逍遥子眉心。
他刚想本能地躲避,随即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心想:“如果这位前辈想杀他,何须如此麻烦。”
于是,他硬生生地稳住了身形。
流光没入额头后,随即,一幅清淅画面在其脑海中浮现:一处院落中,置一铁笼,笼内关着两只虎崽,其后更有详细路径指引。
有图有真相,画面庚是活灵活现。
感知着脑海中分毫毕现的景象,逍遥子不由得满面惊叹,由衷赞道:“前辈这…这般手段,真是……”
他一时竟寻不到恰当言辞来形容其中玄妙。
陆缘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这不过是神念的粗浅应用,本无须动作便可传递信息,抬手仅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感慨既毕,逍遥子向陆缘郑重一礼:“前辈稍候,晚辈去去便回。”
说罢,身形一动,施展身法,迅疾如风般向镇内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