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自己的领导阴阳那一瞬间有些愤怒，祝千帆并没有再往心里去。
毕竟，不知道为何，在回单位的路上忆及郑安和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国家安全和太空安全之后，他似乎在短暂的迷惑之后又重拾那时的顿悟时刻。
“本质上，我所参与的这个‘万星’计划，不仅仅是一个让大家沟通更加便利的卫星互联网星座，不仅仅是实现‘空天地一体化’的基础设施，也不仅仅是一个即将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高科技产物，更是维护国家安全和太空安全的重要抓手啊正如同步地球卫星的轨位资源已经非常有限了一样，未来，低轨卫星轨道资源也会面临同样的局面啊”
他觉得自己干劲十足，好象每敲下一行字，画出一张图，推算出一个公式，都是在与时间赛跑。
而在那广袤的地球上空，看似无限的低轨卫星轨道之上，已经有一个先发者，不但领先了许多身位，还在发足狂奔，似乎不想给其他人任何机会。
美国spacex公司的“星链”。
当祝千帆完成自己的任务时，时钟已经过了12点，严格地说，尽管他依然觉得自己还身处今天，却事实上已经进入了明天。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在内网上将材料发给了谭匠心。
“谭所，我弄好发你了。”
祝千帆右手点下发送键，左手则在桌上用中指支撑，食指做出一个射门的动作。
他是个足球迷，却已经有一阵没踢球了。
谭匠心原本有些乏，听到这话，一个激灵，深度近视眼镜后的双眼睁得老大，连忙将头探向眼前的计算机屏幕，果然看到了邮件系统里那醒目的新邮件提示。
张抵砺也的确如自己所承诺的，并没有回办公室休息，而是陪着整个通信所的团队在会议室里加班。
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在手机里的oa系统不停地继续批阅着各类流程，眼皮都不抬一下，直到听到祝千帆的声音。
于是，他冲谭匠心说道：“匠心，你大约需要多久？”
“给我一个小时？”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再给你一个小时，我们要一点才能开始内部评审，万一有修改意见，你让大伙儿还睡不睡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松江开会呢。”
“那三刻钟？”
“半小时，最多给你半小时。”
“”
一旁的韦芝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差点让笑声从眼框里蹦出来。
同一片夜空之下，与张江隔着黄浦江遥遥相对的另一侧，上海西郊的一处产业园区里，也依旧闪亮着不遑多让的灯光。
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淅，浓颜卷发的年轻女人站在窗边，挂掉手机里的来电，转身往房间深处走去。
“邓总，是谭匠心的电话你知道的，他其实私下里还是倾向于我们的观点，但无奈他的领导油盐不进，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另外，我告诉了他李院士今晚紧急来沪的消息。”女人冲着室内会议桌边的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生着与他实际年纪并不相称的花白头发，但拥有挺拔向上的身材和紧致有力的肌肉，显然保持着很好的日常生活习惯。因此，那一头白发并未让其显得苍老，反而平添一些瑞智之意。
“没问题，赵莹，我们与他们并不是敌人，信息原本就应当共享，都是为了‘万星’计划，更何况，如果没有李院士和国家专家组的背书，我们也无法往前推进工作。”
作为“万星”计划筹备组组长，邓挺有着丰富的卫星通信领域从业经验，曾在世界知名的卫星通信企业国际海卫公司工作多年，并且曾在其伦敦总部常驻过五年时间。他亲身经历过地球同步轨道卫星通信的蓬勃发展，更见证了世纪初的初代卫星互联网星座——“铱星”计划在技术创新上高歌猛进，然后在商业上遭受巨大的失败。
在他看来，这几年新兴起来的以美国“星链”计划为代表的基于低轨卫星星座的新一代卫星互联网星座无疑代表着移动卫星星座的发展新方向。
因此，中国当然不能落后，上海当然不能落后。
赵莹抿嘴点了点头，两片贴合的红唇在灯光下格外鲜艳。
站在邓挺旁边不远处，与赵莹相隔会议桌的，是一个不修篇幅的胖子。
说是胖子，其实他的身材本身并不算很夸张，只不过，他总是喜欢穿着更加宽大的衬衫或者外套，还不时扣错扣子。
人的形象虽然有点邋塌，他眼里却闪亮着精明的亮光。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邓总，赵莹，他们卫星院那个系统架构明明就很复杂，而且没有先例可循，为什么要那么固执的坚持呢？李院士他们过来也好，正好评评理，看到底是谁在痴人说梦。”
赵莹笑道：“其亮，我知道你对于他们在技术上表现出来居高临下的态度耿耿于怀，但平心而论，他们毕竟已经成立快二十年，研制了几十颗微小卫星，现在又是北斗三号的主力军，虽然也是第一次论证卫星互联网星座，但毕竟有多年相关型号的积累，相比之下，我们还是有差距的——当然，你还是很厉害的啦。”
陈其亮听到赵莹这么说，似乎稍微消了消气。
邓挺点评道：“所以，我们不要如同之前那样，每次跟他们拼技术方案，建设一个新的系统，技术方案只是一个考虑因素，还要考虑很多其它方面，比如商业成功，比如对各利益相关方的影响。”
“啊？那我们之前为什么不说？每次都让我和兄弟们跟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差点都要动手了！”陈其亮不解。
赵莹瞪了他一眼：“之前就把招数全部使出来，在面对国家专家团的时候，怎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陈其亮叹了一口气：“还是你套路深，我服，我服！”
邓挺挥了挥手：“不聊闲事了，就按照这个思路，把我们的方案理一理。如果李院士今晚连夜召集开会，我们得做好充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