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连她自己都被这股炽热所感染，心中的杀意愈发浓烈。
然而，石矶并未压制这份冲动，反而顺其自然。
生灵无法永远保持冷静，偶尔释放内心，道心反而更为通明。
或许，这正是她在西海需要领悟的道。
接下来的数百年里，石矶随心所欲，任由杀念蔓延。
敢挑衅者，杀！
敢拦路者，杀！
心怀不轨者，杀！
令她不悦者，杀！
业障深重者，杀！
仗势欺人者，杀！
一路行过，鲜血染红海水。
西海生灵皆知，这里来了一位杀戮无情的存在。
———
西海之上，一叶轻舟随波漂流。
青衣女仙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生灵，指尖轻轻拂过缠绕在腕间的小金龙，神色清冷：“本座为何要收你？”
眼前是一只化形的蓝鹿，容貌娇艳，姿态妩媚，在西海颇具声名，被称作“西海鹿女”
。
她仅有金仙修为，却能闻名四海，靠的并非实力，而是姿色出众，传闻许多太乙金仙都曾是她的座上宾，甚至连西海龙王也与她有过露水情缘。
石矶并非鄙夷蓝鹿的行事风格。
洪荒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礼义廉耻在这里并不重要，只要业力不重，生灵自有其生存之道。
更何况，有些天性本就如此。
就如祖龙，虽早已陨落，真灵困于天道之海，但众提起他时，依然心怀敬畏。
只是，石矶不会无缘无故收下谁。
对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正如她救下濒危种族，为的是那份气运回报。
她本是石中精灵，没有泛滥的怜悯之心。
鹿女早有准备，躬敬拜伏道：“晚辈久仰娘娘威名，愿献出真灵，只求庇护。”
石矶微微挑眉。
洪荒之中，愿意交出真灵的狠角色并不多，毕竟此举意味着将生死彻底交付他人之手。
若选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还不足以打动她。
如今，以她的实力，想依附骷髅山且甘愿献出真灵的生灵不在少数。
一个大罗金仙不好找，太乙金仙却容易招揽。
而区区金仙修为的鹿女，在她眼中可有可无。
何况，以鹿女在西海混迹的手段，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将自己的命交出去。
石矶不喜绕弯，直截了当询问缘由。
鹿女不敢隐瞒，如实相告——原来她被一位大罗金仙盯上了。
那是一条先天蛟龙，自仙庭复灭后盘踞四海，在东西两海皆设有行宫。
此人曾与鹿女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却与旁人不同，竟生出独占之心，扬言要纳她为妃。
生性倔强的鹿女心有不甘，可即便是西海龙王都不愿为她去触怒那条先天蛟龙。
原本她已认命，然而石矶的出现让事情有了转机。
既然话已挑明，为求得庇护，鹿女索性直言不讳："娘娘，晚辈知晓一处秘境，外围有先天大阵护持。
可惜晚辈不懂阵法之道，始终无法进入。
石矶闻言一怔，不禁莞尔。
没想到自己与先天蛟龙一族竟有这般缘分。
想到或将收获一件先天宝物，她的心情愈发愉悦。
最终，石矶应允了鹿女的请求。
既是因那先天灵物之缘，也是想起了前世记忆中关于冥界的种种传说。
幽冥本是惩恶扬善之所，自有万千法度。
以毒攻毒亦是正道手段。
若能在地府创立前集齐这些，完善地道法则，想必又能收获一份功德。
在鹿女引路下，石矶循着海风登上了一座隐匿的仙山。
穿过幽深山谷中的先天大阵后，一件上品先天灵宝静静躺在那里。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面宝镜正是后世传说中的孽镜台。
此镜可照众生罪孽。
此后百年间，石矶带着鹿女踏遍千山，一边丈量天地，一边参悟大道。
区区蛟龙之事，根本扰不乱她的修行节奏。
百年后，石矶直捣黄龙。
令她意外的是，这头陨落的先天蛟龙天赋异禀，竟生来就带着一缕先天阴阳之气，乃是罕见的阴阳神蛟。
更关键的是，他乃金蛟老祖嫡系血脉，受妖族重点栽培后成就大罗道果，又借天庭创建之机更上层楼。
可惜天命难违，终究步了先祖后尘。
石矶收起蛟龙遗蜕，打算日后炼制一柄金蛟剪。
这等天造地设的机缘，岂能错过？
至于因果之说，她浑然不惧。
先下手为强。
若上清道人尚未炼就此宝，那这因果就该由他来承。
石矶甚至怀疑，这条阴阳蛟龙本该是日后碧游宫主所斩。
然而缘分早有定数，论及与蛟龙一族的宿怨，终究是她棋高一着。
事了拂衣去，她赐予鹿女一道太阴玄光任其自赴东海。
若有机缘，自会再见。
青衣仙子继续带着龙女丈量西海，步步生莲。
千年光阴流转，二人已然深入海底，勘测地势。
天庭之上。
闻知阴阳蛟龙陨落，诸妖圣面面相觑。
谁能料到，阴阳蛟龙气运如此不济，竟会折在那位娘娘手中。
莫说是他，纵使十大妖神坐镇天庭，面对此事恐怕也束手无策。
唯有天帝与东皇方有资格过问此事。
然而巫妖两族暂无大战，十大妖神与天帝、东皇皆前往天外天听道。
此事天庭只得暂且隐忍，待天帝归来再行处置。
———
西海。
海底地势同样极富特色。
无论是险峻山峦还是幽深海谷，皆透着一股原始蛮荒之气。
其间生灵种类繁多，形态各异，不少远古种族在此凄息繁衍。
他们遵循古制，信奉弱肉强食，常争斗逞勇，性情彪悍，实力非凡。
青衣女仙携龙女穿行其间，眼界大开之馀，心有所悟，顺势收服了几支善战部族。
未来地府创建后，征战之事不能全赖巫族，麾下总需有些善战之众。
骷髅山虽已有凶悍之辈，但悍将自是多多益善。
一路行来，丈量四海，感悟大道。
石矶修为距突破仅一步之遥。
途中又遇一只先天灵鬼，名为弇滋，乃是罕见的女性灵鬼。
其身绕电光，性情刚烈。
石矶遇见时，她正遭三位金仙围攻，遂出手相救，许以与鹿女相同的承诺：若她能平安抵达东海之滨，便收其为徒。
千年后，青衣女仙携龙女离去，转赴北海。
北海风貌与其他三海迥异。
西海湿热，此地却阴寒刺骨。
海水冰冷，浮冰遍布；朔风凛冽，如刀割面。
一叶小舟漂荡海上，丈量这片冰封之域。
初时犹见海天一色，渐行渐远，浮冰渐多，寒气逼人。
此间生灵与仙岛皆染霜雪，银装素裹。
石矶曾数次踏足北海，然多为匆匆过客。
此番徒步丈量，反觉新鲜，见识了许多往日忽略的奇景异族，更从中窥见万物蕴含的道韵。
譬如那座大岛上凄息的雪怪，乃洪荒巨人一支，体型魁悟，头生牛角，通体由冰雪凝成，生于冰雪，逝于冰雪。
此族具元素化身躯，除非遭遇碾压之力或至强真火，否则同阶难逢敌手，只需身躯未毁，便可断肢重生。
此特质令石矶联想到元素精灵。
若在地府创立之际造就此族，或许别有妙用。
故她收部分雪怪为麾下，既因其特质，亦为探究其奥秘。
北海行道已逾千载。
这日，扁舟行于海上，忽闻一声清越长鸣。
青衣女仙心生诧异，拨转船头，循声而去。
两日后，她看见一头修为达金仙境的巨型鲸鱼正与一只境界更高的金仙乌贼激战。
面对强敌，巨鲸毫无惧色，奋勇相抗。
惊涛拍岸，狂风怒号，冰晶四溅。
这场恶斗持续数日，石矶便观战数日。
此番修行，她积累已足够深厚，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那道门坎。
石矶明白机缘未到，此刻她却感到契机正应在那头巨鲸身上。
最终，胜负分晓。
乌贼殒命，巨鲸虽胜却也元气大伤。
它艰难地睁开双眼，眷恋地望了望这片养育它的天地，汇聚最后馀力冲天而起，化作漫天光雨洒落人间。
每一点荧光都是巨鲸的道果结晶，每一片光雨皆是它对天地的回馈。
因巨鲸与乌贼大战而避走的生灵此刻疯狂涌向光雨洒落之处。
有生灵沐浴灵光开了灵智，踏上修行之路；有修士借此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
最终，巨鲸的遗骸沉入深海。
这日恰是石矶在北海修行的第一千个年头，她从海面转入海底，伴随着巨鲸遗骸一同沉降。
此后百年间，青衣仙子始终守护着巨鲸遗骸，目睹无数生灵在其上安家落户，繁衍生息。
数以万计的生灵以鲸尸为食，以骨骸为居，在生存中完成蜕变。
不断有凡物开悟，时有新的通灵种族诞生。
期间不少修士觊觎鲸尸，但金仙以下的生灵皆被遗骸本能排斥，不得近前。
鲸尸只愿庇护弱小，只愿成全那些吞噬其血肉而进化的族群，为天地培育新生力量。
来犯的金仙都被石矶拂袖驱散。
至于更高境界的存在，对此根本不屑一顾。
短短百年，石矶在鲸尸上参透了生死奥义。
遗骸虽死，却孕育生机。
巨鲸以残躯滋养万物，生灵借鲸尸完成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