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良久,龙渊传来沙哑古老的回应:
敖广心神剧震。
先前他只道是为爱女寻个依傍,未料娘娘前程竟如此恢弘。
烛龙何人?
祖龙胞弟,龙族之尊!
远古时便以混元金仙之威执掌时光法则,距道主仅半步之遥。
石矶未来若达此境,怎不令他振奋。
东海龙渊密议,石矶浑然不觉。
她携龙女踏海而行,续证己道。
百载春秋,二人转赴南海。
青衫仙子教导两千岁的龙女参悟大道——
前者徒步丈量千山,后者化五爪金龙巡游四海。
石矶如是说:
南海风物迥异东海。
若说东海似豪迈剑客,南海则如娴静佳人。
此处碧波温软,月辉常沐潮汐,暗合太阴玄理。
然沧海终究是沧海,柔波之下仍藏怒涛天威。
一叶孤舟逐浪飘摇。
舟上青衣仙子轻抚琴弦,《大地祭》的韵律随波流转。
此曲分《山祭》《海祭》二部,前者凝练九千载行道心得,后者正于四海间渐渐成形。
山水交融,方见乾坤本真。
自踏上南海之旅后,石矶每年都会抚动九幽冥琴。
每一次拨弦,既是参悟天地至理,也是将心中对大地的敬畏融入琴音,谱写《海祭》篇章。
她以四海之气滋养琴韵,借大地之灵调和音律,开创了一条前所未有的修行之路。
琴声回荡海天之间,石矶不施法力,只将心神寄托于琴,以琴为媒沟通大地,再以大地之音触动万物心弦。
大地孕育众生,琴音叩击心灵。
在她看来,琴由大地精灵所造,又以声韵祭祀大地,二者形神相合,早已不分彼此。
大地如琴,故能倾听万物心声;琴似大地,方能撩动众生情思。
她指下流淌的不仅是琴曲,更是大地的脉动。
青衣女仙的小舟上,一条金色小龙常伴左右。
琴声起时,它安然憩于她脚下;舟行海上,它又潜入水中随行。
五百年南海漂泊,石矶与龙女一路修行、丈量海域、抚琴悟道,渐入玄妙之境。
期间她们遇见诸多奇异生灵——濒临灭绝的百幻蝶族,能以鳞粉制造幻境;稀有罕见的蜃族,吞吐蜃气便可幻化海市蜃楼。
这些生灵皆被收入太阴寒月图中。
石矶与龙女在星移斗转间持续着修行。
偶尔停驻仙岛,亦不过是短暂休憩。
寻道、行道、悟道已成为她们生命的律动。
南海漂泊九百载后的某个月夜,异象突生。
天穹皓月与海中倒影同时绽放清辉,与小舟上升起的第三轮明月交相呼应。
道韵流转间,亿万海域为之沸腾,众生对月朝拜。
这场天地共鸣持续至破晓时分。
舟上青衣女子含笑收琴——当年出海时,她的太阴法则仅悟透两成半。
岂料在这南海月华中静观九百春秋,竟水到渠成突破至三成境界。
石矶如今对太阴法则的领悟已臻至化境,只在两位太阴星主之下。
虽非太阴星孕育的先天生灵,真身不属太阴玉兔或月桂之列,却已掌握化月神通,与太阴星创建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在参悟海中月影的过程中,她对虚实法则的掌控也更进一步,达到了三成境界。
与此同时,她以大地法则为根基,生死法则为枝干构建的亡灵大道法则树上,两段新枝迅速生长:一段生出如明月般姣洁的叶片,另一段则挂着虚实交错的嫩叶。
扁舟上载来小金龙清脆的贺声。
遵照石矶嘱咐,她在行道期间始终保持着真身形态。
石矶闻言浅笑,修为突破确是件快意事。
忽然心有所感,她轻摇船浆转向某个方位,行进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悟道节奏,从容不迫。
数十载后,一叶扁舟泊于南海无名孤岛。
青衣仙子肩伏金龙踏浪登岸,步履轻盈却一步百丈,丈量着这座方圆万里的平凡岛屿。
岛上灵气稀薄,初探未见异处。
石矶却驻足未离——既生感应,必存机缘。
修道千年早已铸就非凡耐心,或许只是时辰未到。
是夜月华如水,倒映寒潭。
凝视潭中月影,石矶蓦然明悟:自太阴法则突破后生出的感应,必与明月相关。
纵身入潭却仅寻得太阴锦鲤与冰蟾二族,皆因血脉含太阴之力而灵智难开,世代不过百数。
广袖轻拂将其纳入太阴寒月图,她却盘坐潭边再观月影。
忽祭本命月轮,银辉洒落时潭水微漾,一股牵引之力将她引入水月秘境——
这是个太阴之力氤氲的奇异空间,遍地星罗棋布的月华潭,唯天幕悬着永轮明月。
循着心神指引,石矶踏着如练月光向深处行去。
石矶站在参天古树下,仰望着这株罕见的先天灵根。
即便是见多识广如她,此刻也难掩惊讶——眼前竟是一株月桂树。
虽不及太阴星上那株极品灵根珍贵,但同样世间罕有。
更令人费解的是,月桂树本该如同扎根太阴星的扶桑树一般具有唯一性,眼前这株又是从何而来?
她将手轻抚树干,打下自己的印记。
刹那间,海量信息涌入神识。
片刻后,石矶收回手掌,神色复杂地望着这株与她产生共鸣的灵根。
原来这株月桂竟与太阴星上那株同源!
开天辟地之初,太阴玉兔尚未孕育之时,太阴星曾诞生一位大能——望舒。
这位由混沌魔神残魂与太阴之气融合而成的先天神圣,既是太阴幽荧,亦是首任太阴星主。
望舒的传说可以追朔到洪荒最古老的年代。
早在凶兽大劫前便已化形,甫一出世便是大罗金仙,与鸿钧、扬眉等大能平辈论道。
历经凶兽、三族两劫而不灭,最终却陨落在魔祖罗睺的算计之下。
临终之际,望舒将毕生传承藏于深潭月影。
而她随身携带的月桂枝,吸收其残馀精气化作了眼前这株灵根。
在生死二气的奇妙平衡中,竟变异为独一无二的绝阴月桂,与地道有着天然的契合。
这本该是羲和、常曦两位太阴之主的机缘,却因她们鲜少踏足南海,最终落入参悟太阴法则的石矶手中。
随着一轮明月在她身后显现,两道流光自天际坠落——一枚古朴玉珏与一尊香炉静静地悬浮在她面前。
玉珏名为太阴宝鉴,表面铭刻太阴星与太阴幽荧纹路,玄奥难测,道韵缭绕,蕴含磅礴太阴法则之力,实属极品先天灵宝,兼具攻守之能,既可催动诛灭仙神的太阴神光,亦能唤出月光长河庇护己身。
紫烟香炉周身镌刻大道密纹,虽为上品先天灵宝,却无杀伐防御之效,独擅助人悟道之功。
朝闻道,夕死可矣!
单论珍贵程度,此香炉价值堪比极品先天灵宝。
石矶广袖轻拂将两件灵宝收起,唯独留下绝阴月桂未取——此方天地本为灵宝所化,灵根置于其间最为稳妥。
青光闪逝间,她已踏出水月秘境。
素手微扬,深潭中跃出一枚姣洁宝珠,此乃明月珠,同为极品先天灵宝。
内蕴空间可纳太阴之力,亦可化明月坠击敌寇,更暗藏光阴法则碎片,具备扰动时光之威能。
得此重宝,石矶展颜莞尔,此番南海寻觅可谓满载而归。
携龙女离岸续行,二人渐入悟道佳境。
……
千年南海游历,舟影消逝于海面,踪迹深烙于海底。
青衣者步步生莲,丈量九地形貌,参悟山河演变,感应万物生灭;金龙摆尾遨游,如寻常水族般探究水道真缔。
一仙一龙,形影相随。
观大地厚重无言,察瀚海变幻无常,水性至柔亦至刚,地势无定呈百态。
道心渐如山岳沉稳,似清流澄澈。
八百载春秋流转,龙女于行道之际水到渠成,自真仙晋为玄仙,根基浑厚未停步履,随师续探南海玄机,不过数载便稳固境界。
又过百年,石矶偶遇异兽不廷胡馀——人面双耳悬青蛇,足踏赤蛇而行。
此先天灵鬼虽仅金仙修为,却怀兴云布雨之奇能。
目睹其渡劫化形后,灵鬼自愿追随。
石矶赐其太阴玄光护体,嘱其若能从南海安然行至东海骷髅山,便可入门墙。
千年届满,青衣仙子携龙女转赴西海。
……
西海之风物迥异他处:东海磅礴,南海温雅,此处独蕴湿热之息。
非止气候灼人,更透骨入心之燥。
扁舟所过之处,尽显西海狂放本色:
怒即相搏的狂生,炽烈迎客的族群,向美色频献殷勤的金仙,疯长的参天草木,卷浪滔天的怒涛……
舟行碧波上,青衣女子目之所及、心之所感,皆融为大道至理。
这个过程中,她收了不少异族,也斩杀了许多不知死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