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所言极是。我斥候营的兄弟折了好几个在那片山区,地形太复杂,悬崖峭壁,密林丛生,大队人马根本施展不开。小股斥候进去,又容易遭了埋伏。”
周海倒是比较沉稳,他补充道:“关键是找不到他们的主力窝点,补给线也时断时续,长久下去,不仅耗费钱粮,更怕挫伤士气啊。”
沈青静静听着,心中了然。
这不就是典型的游击战、山地战吗?
敌暗我明,依托有利地形进行非对称作战。
这个时代的正规军,习惯了列阵而战,面对这种打法,确实容易抓瞎。
他想起前世了解的一些反游击战的理念,虽然细节记不清,但核心原则是相通的。
沈青斟酌着开口,语气故意有些飘忽不定,仿佛只是酒后随感而发。
“张将军、孙校尉、周校尉所言,确是难题。小弟虽不谙军事,但近日翻阅些杂书,偶有所得。我以为,对付此类藏于山林的敌人,或可换个思路。”
闻听此言,三人都看向他,张猛性子急,急忙要答案。
“世子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沈青故作沉吟道:“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大军搜山劳师动众,如同用牛刀杀鸡,费力不讨好。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怎么说?”孙乾来了兴趣。
“他们不是分散小股兵力,骚扰我们吗?”沈青缓缓道。
“我们亦可挑选精锐士卒,同样化整为零,组成更灵活的小队。不追求歼敌,而是像钉子一样,牢牢钉进关键的山隘,或是水源地。”
“这些小队,不需多,但需极其精悍,熟悉山地行动,配以强弓劲弩,甚至可以配备一些便于山地携带的小型器械。”
他顿了顿,观察三人反应,见他们若有所思,才继续道。
“小股部队渗透后,固守要点,压缩其活动空间,此为其一。”
“其二,可效仿敌人,组建专门的猎杀小队,主动进入山林,不与其主力纠缠,专司猎杀其斥候、截断其补给小队,让他们也尝尝被骚扰的滋味。这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张猛喃喃重复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有点意思!让咱们的人也变成山里的豹子,跟他们捉迷藏!”
孙乾更是拍案叫绝。
“妙啊!世子此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斥候营平时训练,就讲究隐蔽、突袭,完全可以承担此任!只是这装备”
沈青见火候差不多,便顺势道:“装备之事,或可设法改进。小弟既为昭信校尉,参赞军械,正可在此方面尽力。孙校尉方才所说小型抛射器械,我也许可琢磨一二。再者,山地行军,士卒的鞋履、背负的行囊,乃至饮水的器具,或许都有改良之余地。”
沈青故意将话题引向自己擅长的领域,既展示了价值,又不显得过于咄咄逼人。
周海抚须点头,脸上写满了倾佩之色。
“世子思虑周详。若真能组建此类精悍小队,固点清剿,辅以奇袭,或可扭转目前被动局面。只是,此事需得向上峰禀报,调拨精锐,非同小可。”
他意指需要得到更高层将领,甚至是琅琊王的批准。
沈青自然明白其中奥秘,笑道:“周校尉所言极是。小弟今日只是酒后妄言,与诸位兄长闲聊罢了。具体方略,还需诸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斟酌。若觉得小弟这些粗浅想法尚有一丝可取之处,他日诸位兄长向上峰建言时,若能提及一二,小弟便心满意足了。”
他这番姿态放得极低。
既出了主意,又把功劳和决策权推给了在座的军官,显得极为上道。
张猛、孙乾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对这位失忆世子的观感又提升了一层。
不仅在军事上有自己的想法,还很懂人情世故。
光是不贪功这条,就比那个眼高于顶的李修强多了!
“世子过谦了!此策甚妙!他日我定向王参将禀明!”张猛拍着胸脯道。
“对!器械之事,还望世子多多费心!”孙乾也附和道。
当晚,酒宴在欢快中散去。
送走几位军官,沈青独自站在院中,望着边关清冷的月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次酒宴,不仅初步建立了与军中实力派的关系。
更巧妙地播下了一颗变革的种子。
只要这个策略能实施,哪怕只是一部分实施,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便能进一步提高!
当然,他知道李修绝不会坐视不管。
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信心。
“下一步,该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把那些东西真的造出来了。”
沈青喃喃自语,他前世做科普博主没少了解各种知识,加上他爱看手工耿的视频,做一些简易的应当不成问题。
只不过一切都需要有人配合。
忽然间。
他脑中闪过曾听过的传闻。
负责军械库文书工作的女吏,似乎有独到的能力。
找个时间,得去会一会那个女人。
沈青思索着,在醉意中进入了梦乡。
很快,随着几个中层干部的言传。
世子对军事也有奇思妙想的说法,悄然在部分中下层军官中传开。
因此,他在军械司的话语权也重了几分。
周墩子打造新式马镫更是尽心尽力。
偶尔还会拿着些其他军械来请教沈青,态度愈发恭敬。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清绫在凌云阁受辱之后,岂会善罢甘休?
明面上的打压暂时行不通了,她便动起了更阴险的念头。
她深知李修对沈青的嫉恨,更清楚马政司乃至整个后勤系统绝非清水衙门,贪腐积弊已久。
若能借此掀起风浪,既能扳倒李修的一些爪牙,更有可能将沈青这条刚刚冒头的“小鱼”一并拖下水!
这一日,沈青正在军械司与周墩子探讨如何简化双马镫的锻造流程,以求更快装备部队。
忽见张猛派来的亲兵急匆匆寻来,低声道:“世子,不好了!王府长史带着世子妃的手令,突然去了马政司,说要彻查近半年的草料账目!王校尉已经被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