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三十七分。
陈默那辆饱经沧桑的小三轮，车轴被装钱的铁盒子压得又弯了几分，像个不堪重负的老伙计，发出细微的呻吟。
保温箱里最后几条巴掌大的鲫鱼在碎冰上徒劳地翕动腮盖，结了一层薄霜。
“小陈老板，今儿收摊够晚啊？”隔壁王胖子正往卤味车上挂油亮的烧鹅，瞅见陈默慢悠悠地掀开保温箱盖，裤腿上还沾着昨晚江边的泥点子，“昨晚那怪里怪气的黑鱼呢？真有人敢买？”他眼神往车斗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旧帆布鱼护瞟。
“卖了。”陈默眼皮都没抬，把保温箱里冰水混合物哗啦倒进路边下水道，冰碴子混着鱼鳞在晨光里一闪。
“王哥，来俩肉包，素的也要俩。”他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递过去，手指上还带着点鱼腥。
“嚯，真卖了？卖谁了？”王胖子麻利地装包子，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那鱼看着就邪性，脑袋比身子大，眼珠子黄澄澄的，额头上还有道金印子！别是啥保护动物吧？可别惹麻烦！”
“张大爷家猫馋，买回去加餐了。”陈默接过烫手的包子，随口胡诌，蹲在槐树根下的破塑料凳上，一口咬下去，滚烫的肉汁混着面香在嘴里炸开，烫得他嘶嘶吸气。
他昨晚确实把那条从老闸口钓上来的怪黑鱼拎回来了，就塞在那帆布鱼护里，浸在浑浊的江水中。
此刻那鱼护沉在车斗角落，没什么动静。
脑海里的提示音来得突兀又自然，仿佛只是清晨包子下肚后一声饱嗝。
陈默咀嚼的动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啃包子，眼神却在热腾腾的蒸汽后面闪了一下。
好家伙，一条被“浊渊精粹”污染又侥幸被净化、带着点微末龙种血脉的怪鱼，值200分？这系统回收站，胃口还挺杂。
怪鱼解剖，积分细流
日头爬高，早市的喧嚣渐渐散去。
槐树荫下，陈默拖出那个沉甸甸的帆布鱼护。
解开系绳，一股比昨晚更浓烈、混合着淤泥、水藻、淡淡硫磺和一丝奇异甜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条怪黑鱼蜷在浑浊的护底，通体乌黑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硕大的脑袋几乎占了身体一半，浑浊的黄眼珠木然地瞪着外面，额头那道歪扭的金色纹路似乎比昨晚更黯淡了些。
它没死透，腮盖还在极其缓慢地开合，但那股凶戾劲儿彻底没了，只剩下一种等待终结的死寂。
陈默没犹豫。
他从三轮车座底下摸出个油腻的塑料盆，又抽出一把厚背斩骨刀和一把锋利的刮鳞小刀。鱼护口朝下，哗啦一声，怪鱼连同一大滩腥臭的泥水被倒进盆里。
鱼身入手冰凉滑腻，鳞片厚实坚硬，刮刀下去发出“锵锵”的摩擦声，不像刮鱼，倒像在刮一块陈年的老树皮。
硕大的鱼头尤其难处理，斩骨刀剁下去，感觉像是砍在裹了胶皮的硬木上，震得手腕发麻。
乌黑粘稠、带着丝丝缕缕暗金色血线的鱼血淌了一盆底，那股奇异的甜腥味更浓了。
内脏掏出来，更是驳杂不堪，肝脏肿大发黑，鱼鳔异常坚韧，胃囊里空空如也。
当陈默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开鱼头内部紧贴颅骨的厚厚粘膜时，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残缺、色泽暗淡近乎灰白、却隐隐透着一丝微弱青金色泽的鳞片掉落在血污中。
它毫不起眼，混在碎骨和粘液里，若非系统提示，陈默可能随手就把它和垃圾一起冲掉了。
他拈起那片小鳞，入手冰凉，质地比钢铁还坚硬，却又带着玉石般的温润。
残破的表面，能模糊看到一些天然形成的、极其古老繁复的纹路。
这就是那“褪色的残破龙鳞”？
河伯托梦里那片古洞庭水府龙宫遗迹的坐标？
陈默用江水冲掉鳞片上的污物，随手塞进裤兜，和钥匙硬币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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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盆腥臭的鱼肉内脏连同怪鱼狰狞的头骨，一股脑倒进旁边硕大的绿色厨余垃圾桶，引来几只苍蝇嗡嗡乱飞。
斩骨刀在桶沿磕了磕，刀刃上沾着的暗金血丝甩落。
他又从三轮车水箱里舀出几瓢清水，哗啦啦冲干净盆和地面。
混着鱼血内脏的污水沿着路沿石淌向下水道，那股怪异的甜腥味渐渐被风吹散。
做完这一切，他甩甩手上的水珠，摸出老人机。
指尖熟练地滑到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湛蓝色系统光屏。
积分兑换，闲趣升级
21728分。
足够兑换些“小玩意儿”，提升下这难得的“休闲”体验了。
陈默靠在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上，眯着眼，在光屏琳琅满目的兑换列表里慢悠悠地“逛”起来。
打打杀杀的大杀器暂时不需要，他更想要点能融入这市井烟火、让日常“钓鱼佬”生涯更舒坦有趣的东西。
兑换完成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流自眉心灌入，迅速流遍全身。
陈默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得更加“清晰”。
他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被阳光照亮的微尘颗粒不规则的布朗运动轨迹；
能看到槐树叶片边缘细微的绒毛和叶脉中缓慢流淌的、几乎透明的汁液；
甚至能看到自己指尖皮肤纹理下毛细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微弱红光。
他意念微动，【显微】视界聚焦在裤兜里那片残破龙鳞上——黯淡的鳞片表面，那些模糊的古老纹路骤然清晰、放大，形成了一幅微缩到极致的、如同星图般复杂的立体脉络，其中一小段黯淡的路径隐隐指向西南方向的长江深水区！
正是河伯托梦中那片废墟的大致方位！
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与周遭水域紧密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脚下大地深处，城市复杂管网中污水流淌的哗哗声；
远处长江主航道深沉雄浑的水流奔涌；
甚至更远些，云顶龙宫方向那片人工湖尚未完全平复的、带着微弱净化气息的涟漪……
都如同清晰的线条，在他灵觉的“地图”上勾勒出来。
他随手虚握，空气中浓郁的水汽瞬间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根近乎无形的、却更加凝练柔韧的水丝钓线，念头微动，钓线末端那滴“水珠”轻盈地绕着他指尖飞舞，灵动异常。
至于水下呼吸和水性提升的感觉尚不明显，需要入水验证。
“这积分，花得值。”陈默满意地咂咂嘴，把最后一口凉掉的包子塞进嘴里。
他起身，把空了的保温箱和调料罐子搬上车斗，锁好三轮。
拎起那根升级了被动、显得愈发趁手的碳素溪流竿和装了半盒蚯蚓的饵料盒。
目标依旧明确——老闸口下游回水湾。不过这次，心情更闲适，工具更趁手，还带着点新玩具到手的小小雀跃。
江湾再钓，水脉如画
傍晚的老闸口回水湾，夕阳给江面镀上一层碎金。
陈默在老位置坐下，新升级的【水脉亲和】被动悄然运转。
无需刻意感知，方圆百米内的水下世界如同展开的画卷般清晰地映照在他脑海：
左侧靠近主航道的深水区，水流湍急，几尾警觉的青鱼贴着河床巡游；
前方水草丰茂的缓流区，一群巴掌大的鲫鱼正在翻动淤泥觅食，几条贪嘴的黄颡鱼（昂刺）潜伏在草根下；
右岸乱石堆砌的浅滩阴影里，几只青壳螃蟹在石缝间窸窣爬动，还有一条懒洋洋的鲶鱼藏在最深的石洞里，胡子微微颤动……
“啧，跟开了地图挂似的。”陈默嘀咕一句，心情愉悦。
他这次没挂蚯蚓，而是从饵料盒角落翻出半袋快过期的、腥香型商品饵料。
开饵，打窝。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点实验新能力的玩味。
鱼竿轻甩，挂着搓饵的钩坠精准地落入水草区边缘。
夜光漂尚未亮起，陈默的意念已顺着那根无形的“水脉亲和”之线沉入水下。
他清晰地“看”到那团雾化的饵料如何随着水流扩散，如何吸引着附近的鲫鱼群聚拢过来，争相啄食。
浮漂轻点，下沉半目。陈默手腕微抬，并未刺鱼。
意念微动，【水脉亲和】带来的微弱水流引导能力发动。
钩饵附近的水流极其轻微地加速旋转了一下，将一团更浓郁的饵料雾区，精准地“推”向旁边一条体型明显大一圈的板鲫嘴边！
那板鲫正慢悠悠地滤食着散落的碎屑，被突然送到嘴边的“美食”吸引，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浮漂瞬间一个干脆利落的黑漂！
“中！”陈默轻喝一声，手腕发力扬竿！竿身弯出漂亮的弧度，水下传来沉稳有力的挣扎感。
几分钟后，一条足有半斤重、鳞片闪着健康银光的野生大板鲫被提出水面，在夕阳下活蹦乱跳。
“哈哈，有意思！”陈默乐了。
这【水脉亲和】用来“诱鱼”，效果拔群啊！
虽然只能做极其微弱的引导，无法强制，但用在鱼口好的时候，精准“投喂”给目标大鱼，简直作弊！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成了陈默的实验场。
他时而用【显微】视界观察鱼钩挂饵的状态，确保最佳入口性；
时而用【水脉亲和】感知鱼情，避开小鱼闹窝，精准找到目标鱼群；
偶尔还用那微弱的水流引导，把散落的饵料稍微聚拢，或是在大鱼试探时，给钩饵来点“欲拒还迎”的小动作……
收获颇丰。
鱼护里除了几条大板鲫，还多了两条肥硕的黄颡鱼和一条一斤多、挣扎力道十足的鳊鱼。
蚊子腿也是肉。陈默看着积分又跳了跳，心情更好。
他慢悠悠地收拾着渔具，把鱼获倒进带来的水桶。
夕阳彻底沉入江底，对岸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倒映在墨玉般的江面上，随波荡漾。
他拎着水桶和鱼竿往回走。
裤兜里，那片残破的龙鳞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冰凉触感。
河伯的托梦，那片深埋江底的水府龙宫废墟，还有那枚需要“补补”的先天不足龙卵…这些事暂时被他抛在脑后。
今晚的江风很舒服，鱼口很好，新兑换的小能力也很有趣。
积分在涨，银行里的数字更是天文。
明天槐树下，那条鳊鱼清蒸，黄颡鱼炖豆腐，板鲫…嗯，或许可以试试新得的【庖丁解牛·微光】能力，片个鱼生？
陈默的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融入了胜利新村渐起的炊烟灯火里。
不急，先睡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