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候府。
几名家奴匍匐在蓝鹰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是如何效忠侯爷,请求不要将他们赶出侯府。
蓝鹰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制成的大椅上,指尖轻敲扶手,表情淡漠:
“我观《大明律》所载,凡公侯之家,畜奴不过二十,家父为国操劳,无暇顾及家事,尔等想来是误收之奴。今放归故里,当重为良民,方不负圣恩。”
对于收畜奴婢这件事,元明两朝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元廷只要税银足额,对于地主士绅,可以说是千古未有的纵容,以至于连大量底层蒙古人都沦为驱口,被卖往海外为奴。
而朱元璋在创建明朝后,对这一行径施以雷霆手段,做了近乎严苛的拨乱反正,《大明律》明文:“庶民之家,存养奴婢者,杖一百,即放从良”,将禁绝平民畜奴刻入法典。
至于公卿显贵,老朱在这方面就稍有让步,但也根据爵位和官品画下铁律:“凡公侯之家,不过二十人;一品不过十二人;二品不过十人;三品不过八人”。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创业初期,为笼络勋臣,老朱对此就比较宽容,属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默许有功之臣断断续续地收养了大量家奴。
就连蓝鹰着手清查侯府奴仆数目时,也是被吓了一跳——自己那便宜老爹蓝玉带去军中的不算,仅着南京城永昌候府内,豢养的奴婢竟不下千人之众!
这群人里面,也不知都是谁的姑表亲戚,终日游手好闲,顶着永昌候府的名头欺行霸市,惹得民怨沸腾。
以老朱的性子,岂能长久容忍臣子在他眼皮底下如此放肆?之所以隐忍未发,无非是四方未靖,尚需要这帮无人为国征战。
与其等日后被老朱揪小辫子,倒不如趁早将家中这些不合规制的奴仆遣散。
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要北上辽东,若不提前将家中事安顿好,这群卧龙凤雏再捅出些什么篓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夫人,您行行好,小的们生是蓝家人,死是蓝家鬼,现在要把我们赶出去,叫我们怎么活呀!”
眼见蓝鹰态度坚决,水泼不进,几名家奴当即调转方向,朝着端坐在一旁的牧氏砰砰磕头,哭得凄凄惨惨。
身着蹙金绣鸾纹华服的牧氏面露难色,她看向自家好大儿,语气软了几分:“鹰儿,这些人都跟了你爹十几年,你看”
“母亲明鉴,我家圣眷正隆,朝堂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蓝鹰起身,提起紫砂壶为牧氏斟了杯茶:“律例煌煌,畜奴之数一清二楚,若是知法犯法,只恐累及父亲前程!”
“这”
牧氏一时语塞,看着跪了满地的下人,终究心有不忍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便依你罢,只是需多与盘缠,莫叫他们流离失所。”
“母亲放心,孩儿省得!”
蓝鹰松了口气,好在自己这位母亲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否则的话,今日之事只怕还要费不少心思。
夜里,月华如水,通过雕花木窗洒入室内。
蓝鹰慵懒地躺在锦榻上,在心里规划着名接下来的打算。
家中多年来侵占的田产,畜养的私奴,非一朝一夕能够厘清,幸而那位老管家还算忠心尽责,家主不在时,对他这位少主也颇为敬重,将后续事宜交托给他,应当无虞。
心念微动,眼前浮现出唯有他能见的系统面板。
看着那已积累到400点的文明值,蓝鹰切换到奖励界面,心头再次泛起涟漪。
浏览片刻,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项当前看来性价比极高的奖励上:
“天赋‘机变’:妙策随心,对答如流,在任何交谈中皆可从容不迫,文明值100可兑换!”
仔细读过介绍,蓝鹰眼底光芒渐盛。
这是个好东西啊!
与系统提供的那些外物奖励不同,这乃是直接作用于宿主自身的永久技能。
与人交谈时,只需心念一动,系统便能提供最适宜的应对策略,堪称一个无形的“对答如流”辅助器。
自己身为后世穿越而来的牛马打工人,论起机变应对,终究不如这些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
有了此项技能,即便直面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诘问,他自信也能应对自如。
换,必须换!
随着蓝鹰做出选择,系统提示音响起,面板上的文明值被扣除,只剩下为数不多的300点。
从床上一跃而起,蓝鹰兴奋地来到大厅,想要找人一试这项新技能的功效。
他信步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家里的李管家正和数名帐房先生敲着算盘,看见蓝鹰,几人连忙纷纷问安。
蓝鹰随意摆手让他们继续,自己则溜溜达达转到了母亲牧氏的房外。
轻轻推开门,只见绣榻边,牧氏正借着跳跃的烛火,与几名丫鬟一同低头为自己缝补一件锦袍。
“母亲!”
蓝鹰唤了一声,坐到牧氏身旁,很自然地取过一旁的银烛剪,细心剪去烛台上结出的长长灯花。
牧氏抬起头,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与欣慰,眼角细纹都舒展开来:“鹰儿真是长大了,能得陛下赏识,委以重任,娘心里……高兴!”
看着母亲在烛光下略显疲惫的面容,蓝鹰鼻尖微微发酸。
他心念甫动,系统界面即刻浮现,列出三个选项:
【一、娘放心,儿此去定谨记陛下教悔,在军中勤勉做事,不负圣恩,亦不堕父亲威名!】
【二、娘,你就瞧好吧,儿子去军中替你看着爹,保管他按时吃饭睡觉,仗一打完就催他回家!】
【三、母亲,儿此行意在保家,非为立功,父亲爵禄过盛,朝廷中不乏眼红之辈,望母亲在儿去后严束家仆,府中诸事从简,谢绝交游,唯有母亲在家安康,儿与父亲在外方得心安!】
挥手屏退几名丫鬟,蓝鹰关上房门,坐回牧氏身边,语气诚恳而低沉:“母亲,儿此行意在保家,非为立功。
父亲爵禄过盛,朝廷中不乏眼红之辈,望母亲在儿去后严束家仆,府中诸事从简,谢绝交游,唯有母亲在家安康,儿与父亲在外方得心安!”
他选择此项,正是因为深知母亲耳根子软,若自己北上后,府中下人再巧言令色,引来新的麻烦,那他今日这番遣散家奴、整顿内务的苦心,只怕就要付诸东流。
牧氏凝视儿子片刻,轻轻颔首,温言道:“娘是个没主见的妇人,素来短于决断。你父亲常年在外领兵,府中事务多委于下人。想来这些奴才,平日里没少借着永昌侯府的势,在外头开罪朝臣。如今鹰儿懂事了,能看清朝中局势,娘都听你的。”
可别借我父亲的势了,蓝玉那老小子自己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蓝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上仍然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母亲这般明理,孩儿便放心了,此番北上,定当助父亲肃清漠北馀寇,光耀蓝氏门楣!”
三天后,大明皇宫,东华门。
太子朱标亲率一众东宫近臣,为即将远行的辽东运粮队送行。
储君降阶相送,此等殊荣,让蓝鹰心下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一旁的赵简更是激动得身躯微颤,眼框泛红,几乎要垂下泪来。
“爱卿此行,任重道远。”身着赤色龙纹常服的朱标面容温润,亲自执壶,将两只精美的青花釉里红高足杯斟满琥珀色的美酒,内侍躬身托着木盘,将酒杯送至蓝鹰与赵简面前。
太子声音清朗,带着殷殷期许:“孤便以此杯酒,为你等壮行!盼你等能上不负君父之托,下不负黎民之望,中不负平生所学。待功成返京之日,孤必当亲出此门相迎,为你等向父皇请功!一路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