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两位尊者与众僧人便听大道之音绕梁三匝:
“既是童儿唤为师,为师自是要来的。”
众僧皆是默然,盯着那银光熠熠的拂尘,却见那拂尘忽地自行飞起,悬于大殿中央,无风自动,尘丝流转着清蒙蒙的光华。
拂尘轻轻一挥,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幻象、佛光、威压,尽数归于平静,唯馀一片澄澈的寂静。
一道清光自拂尘中涌出,与此同时,大殿彼端无量金光亦自然显现,如日月同天,各据一方。
清光凝作太上老君的法相,鹤发童颜,目光温润如古井映天,周身道韵流转,似有若无。
金光化出释迦牟尼佛的金身,低眉垂目,宝相庄严,气息圆融无漏,智慧慈悲之意自然流露。
两位至高存在的法相同时显现,此间天地万法自然归位,风息声寂,唯有道运与佛光各占一方,隐隐相争。
老君与佛祖相视,略一颔首,算是见礼。
虽只是法相,却让两位尊者面色骤变,阿难、伽叶及在场所有僧人,尽皆五体投地,虔诚礼拜,不敢仰视。
佛祖目光先落向老君,含笑颔首:“道祖,久见了,当年安天大会一别,此番赌局,竟已延宕至今。”
老君抚须一笑,声音平和冲淡:“时光于你我不过弹指,看来今日,是到了揭盅之时。”
“唉!”佛祖一声轻叹,转向伏地的阿难、伽叶,并无斥责,唯有深深的怜悯与叹息,“吾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让道友见笑了,贵徒所言甚是有理,你二人六根不净,渡己尚且不能,何谈度人?”这叹息声让两位尊者身形剧颤,额角见汗。
老君抚须而笑,望向胡玄黎,眼角带着满意之色:“老道也觉得,我家玄黎说的,颇有一番道理!”
佛祖亦拈花一笑,看向胡玄黎的眼神带着赞许。
老君转向两位尊者:“此间种种,吾已尽知,尔等所为,已非渡化,而是强扭因果,反生孽债,如来与吾曾有一论:世间最难渡者,莫过于情劫,今日既撞见了,便顺势了结一桩旧赌约罢。”
老君随即将当年赌约娓娓道来:
“当年灵山安天大会后,我与如来论道,如来言:佛法无边,可渡一切执妄,纵是星君情劫,亦可以慈悲智慧化解,令其皈依,
吾则言:情之一字,发乎本心,动乎天理,强渡不如疏导,堵截不如疏通,当顺其人性,予其出路,方合天道自然。”
“恰好吾算到那星君合该有这一难,如来便与吾约定,待这情劫显现时,佛门可依佛法渡化,贫道则收一徒儿,令其以人道天理周旋,看最终,是佛法渡了他,还是人情全了他。”
“如今,佛门之法,二位已然试过。”老君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住持,又掠过阿难、伽叶,“以恶业为柴,以算计为火,差点炼出一场人间惨剧。此法,不可取!”
阿难尊者面红耳赤,却仍强自合十坚持:“道祖慧眼如炬,我等此行,手段确有失当,然则我佛法理,并无不妥!
此劫之源,确在于逆缘强续,星君当年一念之仁,救下本应夭折的凡间女婴,此便种下了因,其后种种,情丝纠缠,波折横生,俱是由此孽缘滋生之业果,我佛法门,旨在断此孽缘之根!”
老君笑而不语,目光转向胡玄黎,温言问道:“玄黎,你以为他此言如何?”
胡玄黎早就听得心头火起,此刻得了师父首肯,更是再无顾忌,当即朗声道:“放屁!”
二字一出,满场皆惊。
就连猪刚鬣都缩了缩脖子,暗道这狐狸胆子是真肥。
胡玄黎却不管众人脸色,径直说道:“情发乎本心,顺乎天理,乃是生灵自然之性,何来孽缘一说?你口口声声说星君种下孽缘,那我问你,你们费尽心机,可曾查实那星君为续此缘,是否曾渎职懈迨,眈误了天上星斗运转的正事?”
阿难被这直白的诘问弄得一愣,一时语塞。
旁边的伽叶尊者见状,立刻接过话头,声音微冷:“你这狐妖,又怎知那星君未曾渎职?星君私情动念,下凡纠缠,岂能丝毫不误本职?”
“好!要证据是吧?”胡玄黎冷笑一声,手中拂尘朝着供桌方向一挥,借了那供奉的香火与几样灵果之力,口中清喝:“敕!”
只见供桌上方金光一闪,一尊身着金甲,身材魁悟的法相骤然凝现,正是先前在宝象国被胡玄黎召唤过的那位黄巾力士。
这力士保持着正要摆放何物的姿势,忽地眼前天旋地转,此刻脸上带着错愕与茫然。
“恩?我不是正在星君府邸当差,整理文书吗?怎地又被召……”
他下意识地想要斥责这胡乱召唤、打扰神只清净的行为,可话刚说一半,目光扫过场中,顿时噎住。
太上老君?释迦牟尼佛?还有佛前两位尊者?以及跪了一地的和尚……
这阵仗差点让黄巾力士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狐狸莫非闯了什么泼天大祸?难不成同时把道祖和佛祖都给得罪了?!
他慌忙收敛心神,朝着老君与佛祖法相方向深深躬身行礼,声音都在发颤:“末……末将参见老君,参见佛祖!”
胡玄黎对着这位算是熟神的力士拱了拱手,语气客气了些:“这位兄弟,打扰了,敢问尊驾可是在奎宿星君座前当差?”
金甲神将懵懵地点了点头:“正是。”
“那星君平日履职,可曾因私废公,眈误过周天星斗运转之事?你只管照实说,此间诸位尊长,自有明断。”胡玄黎问道。
金甲神将虽不明所以,但见老君在此,佛祖亦在,哪里敢有半分虚言?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头答道:“回禀……回禀诸位尊长,星君平日恪尽职守,星宿轮转从未有误,此事,星君府内同僚皆知,周天星斗记录亦可查证。”
伽叶尊者脸色有些难看,仍强辩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取信?谁知你是不是这狐妖幻化,或是受其挟制,在此妄言?”
那黄巾力士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他看看伽叶,又偷偷瞄了一眼老君和佛祖,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尊者!小神岂敢妄言!当年灵山安天大会,众仙佛饮用的玉液琼浆,还是小神与几位同僚一起抬上去的!当时两位尊者还夸小神们辛苦,赐了小神一块蕴有佛光的暖玉,说是可宁心静气。”
说着,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白玉,其上隐隐有祥和的佛光流转,虽不强烈,但气息纯正。
阿难尊者一见那玉,面色顿时一变。
这确是他当年随手赐予搬运力士的小玩意,上面的佛门印记做不得假。
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再说出质疑的话。
“哈哈,”老君抚须一笑,声震殿宇,“既然星君并未影响周天星斗运转,私情未损公职,这便是法理之外,合乎人情,阿难、伽叶,你等强断此情,所依之理,已然有缺,看来此番赌约,是吾胜了。”
“这……”猪刚鬣在一旁听得又是恍然又是不平,忍不住小声嘟囔“那……那我老猪当年也不过是酒后失态,调戏了一下嫦娥仙子,也没影响天河防务啊,怎么就被打下凡来,还投了个猪胎……”
胡玄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没影响天河防务,可你吓到人家嫦娥仙子,搅扰了月宫清静,影响的是人家仙娥的神职安宁!这能一样吗?”
猪刚鬣被戳中痛处,想起自己当初的孟浪,顿时蔫了,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再言。
“且慢。”
就在此时,佛祖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道祖,此番赌局,结果暂且搁置,如何?”佛祖金身光芒微微流转,
“待那星君此番履行职责圆满之后,你我再来定夺这情劫是否真被全了,亦不算迟。”
太上老君眉头一挑:“哦?道友,你这是要耍赖不成?局面已然明朗。”
佛祖含笑摇头,目光深邃:“非是耍赖,当年立约时,道祖你指定了下凡所遇第一个有缘生灵,作为介入赌局之人,可是我并未答应,是由我座下阿摊,伽叶前去渡化星君,论佛法修为、智慧辩才,自然当由我那二弟子金蝉子,亲赴此局,方为妥当。”
老君闻言,先是愕然,随即指着佛祖,笑骂道:“好你个不打逛语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吾!当年竟留了这般口子!”
胡玄黎也是听得暗自咋舌,心中念头急转:好家伙!这佛道之争,当真是不论手段,只论结果。
难怪当年佛祖轻易就将那猴王请去五行山下清修,这算计,进可攻,退可守。
佛祖不以为意,继续微笑道:“道祖既然认了这约定疏漏,那便依此而行过,吾观你这徒儿,方才口气不小,言及要渡我佛门弟子入道,既然如此,你我何不再添一趣?就以此事为注,再赌一场。”
他目光转向胡玄黎,又看回老君:
“若你这徒儿能令我那两个弟子,生出向道之心,便算道祖再胜一局,贫僧愿将我灵山八宝功德池中,所育的三十六品金莲这一季所结的莲子,尽数赠予你这徒儿,助其奠定无上道基。”
话音顿了顿,佛祖眼中似有深意:“若是我这徒儿佛心坚定,未被扰动,那么就劳烦道祖,为我佛门开炉,炼制一炉九转金丹,如何?”
九转金丹!
那可是老君炉中至宝,夺天地造化,有起死回生、逆转乾坤之效。
这赌注,不可谓不重。
老君闻言,竟未有丝毫尤豫,抚须大笑:“好!如来,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盯着贫道的金丹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
他看向胡玄黎,眼中充满信任,“贫道便应了你!就让我这童儿,与你那徒儿,论上一论!”
老君话音方落,佛祖含笑不语,只将那温润目光投向阿难、伽叶二尊者。
两位尊者顿觉周身一暖,佛力充盈,方才的徨恐不安竟被抚平大半,心知这是佛祖加持,令其定心应考。
胡玄黎得了师父首肯,又见那三十六品金莲莲子的彩头,心中亦是跃跃欲试。
他朝老君与佛祖各施一礼,手中拂尘清光流转,对着阿难尊者道:“尊者,请了。”
阿难闻言上前一步。
拂尘轻扬,清光如水波漾开,瞬间笼罩阿难。
殿中景象淡去,阿难只觉足下一空,再定神时,已立在一片江南烟雨之中。
细雨如酥,沾衣欲湿,眼前一座青石拱桥静卧溪上,苔痕斑驳,桥下水声淙淙。
他低头一看,身上不再是锦绣袈裟,而是一袭半旧的青布衫,手中也无念珠,只提着个竹编书篮。
阿难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唇角浮起了然又带点轻篾的笑意。
这幻境,他是知道的,未出家时,家乡确有这座桥,桥边也确曾有位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他心头微哂:这狐妖,莫非想用这早已勘破的前尘往事,来撼我佛心?未免太小觑我了。
既是幻境,便随它去。
阿难提着书篮,缓步走向记忆中的家。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中老桂依旧,石井栏冰凉。一切都与他少时无异。
起初几日,他心中澄明,只当是场逼真的梦。
他照常读书、临帖、帮邻人写写算算。
可渐渐地,阿难感到了饥饿,是肠胃实实在在的蠕动与空虚,需得每日生火做饭方能缓解。
他也感到了疲惫,肩挑水回来,会腰酸背痛。
夜里躺在硬板床上,窗外蛙声虫鸣,竟再难立刻入定,纷杂念头如野草滋生。
最蹊跷的是那石桥。
每当他歇息时,总不自觉踱到窗边,目光落向桥头。
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那里,该有个人影的,可桥上总是空荡,唯有细雨斜风,柳丝轻拂。
一日,两日……十日,百日。那桥始终空着。
一种莫名的失落,像桥下溪水底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漫上来,缠住心口。
他开始在劳作后,特意绕到桥边站一会儿,望着空荡荡的桥面发怔。
终于,某一日清晨,阿难放下劈柴的斧头,心中一个声音无比清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幻境困人,须得寻解脱,依循记忆里的轨迹去寻佛陀剃度,便是破境的关键。
思及此,他收拾了个简单包袱,毅然推门而出。
再次踏上通往镇外的土路,阿难心情竟有些急切。
走着一路也瞧着,步子不由慢了下来,直到行至那寺庙拐角处,忽见一个挎着竹篮的窈窕身影转了出来。
藕荷色衫子,青布裙,发髻上簪了朵小小的栀子花,香气随着微风飘来。
她抬起头,面容姣好,眼神清澈,正是记忆中心上人的模样。
阿难脚步猛地一顿。心中警铃大作,默念着色即是空,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幻象所化,是考验。
可目光触及那鲜活面容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安心感,毫无道理地涌遍全身。
先前多日因桥上空荡而生的烦闷空虚,竟在这一眼中被悄然填平。
他明明该继续前行,脚却象生了根。
女子对他微微一笑,侧身走过,步履轻快。
鬼使神差地,他转了方向,远远跟在了她身后。
她没有去浣衣,而是走进了镇尾一间他从未留意过的清静小院。
更令他愕然的是,那院子就在他家斜对面,隔着一丛茂密的修竹。他竟从未发现过。
此后,幻境的日子陡然有了重心。
阿难依旧诵经干活,心神却总不由自主飘向竹丛那一边。
听到那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轻轻的哼唱,便觉心头宁静。
若一整日寂静,便莫名有些烦躁。
他试图以默诵佛经来降伏心猿,可越是念诵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女子的音容笑貌反倒越发清淅具体。
夜里打坐,气息怎么也调不均匀,一闭眼便是那藕荷色的衫角在眼前晃动。
煎熬日益深重。
某一日黄昏,雨后天青,彩虹隐现。
他听见隔壁院门轻响,还有女子与邻人笑谈的声音。
一股强烈的冲动再也无法压制,阿难猛地站起身,拉开门闩,他要去找她,就现在,不管这是不是幻境,不管后果如何。
门刚开一半,却见一个青衣道人立于门外,手执拂尘,面容清矍,正是胡玄黎所化。
阿难先是一惊,随即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浮上心头。
幻境的操纵者终于按捺不住,要亲自入场搅动了么?
他挺直腰背,脸上露出看破一切的淡然笑容:“幻象终是幻象,道友这般现身,是想巧点迷津?手段未免落入俗套了。”
胡玄黎所化的道人却并未看他,目光越过他肩头,投向他身后那丛修竹,轻轻叹了口气。
“尊者误会了。”道人收回目光,看向阿难,眼含悲泯,“贫道此来,非为寻你,是感知此间有一缕执念未消的幽魂,特来度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便是你邻院那位姑娘。”
阿难脸上那抹笑意瞬间僵住,心头莫名一慌。
他猛地转过头,顺着道人目光所指望去,竹丛掩映的小院安静如常,但在他凝神注目之下,景象竟开始模糊、剥落。
那整洁的屋舍、晾晒的衣衫、窗台上的瓦盆……如同褪色的画卷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荒废已久、椽朽瓦破的柴房,墙角结满蛛网。
而柴房草堆之上,赫然静卧着一具白骨。
骨架纤细,依稀可辨女子形貌,藕荷色的破旧衣衫碎片还挂在肋间,发髻早已朽烂,只馀那根乌木簪子,斜插在颅骨旁边。
阿难如遭雷击,跟跄后退一步。
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具白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片刻之前,他见她还笑魇如花,怎就成了一堆枯骨?
“尊者方才不过出神片刻……”胡玄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阿难猛地转头看他。
道人目光落向那具白骨,语调和缓,却似暮鼓撞在心上:“于此幻境,一念之间,人间已换数百年,春去秋来,缘生缘灭,本是常理。”
他顿了顿,看向阿难苍白的面容:
“你若顺其自然,与她相识一场,这数百年光阴,自有其起落圆满,可你偏要强压,于她是无望枯等,于你是徒然煎熬,到头来,红颜成骨,执念成空。”
阿难浑身一震,跟跄后退。
他盯着那具白骨,又恍惚看向自己颤斗的双手。
远处,脚步声近。
一个手持禅杖的年轻僧侣沿溪而来,正是原本该来度他之人。
僧侣站定,目光扫过阿难与柴房,单掌竖立:“施主六根不净,情执缠身,见此无常,可能了悟?”
阿难缓缓转头,面无表情。
他望望白骨,声音干涩:
“弟子不知悟不悟,只知若重来,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他顿了顿,字字清淅:
“但求她能从此桥走过。”
年轻僧侣眼底露出失望之色,随即摇头:
“既然心念系于石桥,那便如此罢。”
话音落,阿难周身景物骤旋。
他最后看见的,是僧侣转身的背影,与溪对岸道人静默的目光。
佛祖的微微颔首,转向胡玄黎,温声问道:“他此言,与当年弃王位、舍富贵,于菩提树下初发心时所言,字句无差,为何当年吾心欣慰,此番却觉怅然?”
胡玄黎嵇首一礼,答道:“回佛祖,当年阿难尊者此言,是以化身石桥为修道之因,发下宏愿,历经磨砺,终得证悟菩提之果,此番幻境之中,他此言却是沉溺情执、不得解脱之果,看似相同,实则路径已绝,是谓倒果为因,前路既断,誓言便成枯守,故令人怅然。”
佛祖闻言,默然片刻,终是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与感叹。
禅机一过,缘即灭矣。
……
溪水潺潺,时光悠悠。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正在山脚帮村妇拾掇柴薪的年轻僧侣,忽听得溪边传来女子惊惶的尖叫声。
他心念一动,放下柴捆,疾步赶去。
只见几个浣衣女子聚在溪边,指着前方,面色惊疑不定。
僧侣抬眼望去,那段原本需踏石过水的浅滩处,竟凭空多出了一座青石拱桥。
桥形古朴,苔藓新生,似已历经不少岁月,静静地横卧水上,倒影如环。
僧侣默然片刻,低诵一声佛号。
山风拂过,桥身微湿,不知是晨露,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