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端着搪瓷缸子,眼镜片后的眼睛闪铄着八卦的光芒;正准备去上学的半大孩子们也停下了脚步;几个家庭主妇更是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匿名信?”
陆远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和好奇的表情,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知道大概率是自己那封模仿傻柱笔迹揭露许大茂身体隐疾的信起作用了。
不过他面上却是一派光风霁月,仿佛事不关己。
“怎么回事?大茂你慢慢说,别激动。”
“完了!全完了!”
许大茂捶胸顿足,一脸悲愤。
“我跟娄半城家千金,娄晓娥的那门亲事!黄了!吹了!人家那边直接托媒人回话了,说高攀不起!连面都没见就黄了!
肯定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蛋在背后搞鬼,写了匿名信污蔑我!”
他不敢提信的具体内容,只能含糊其辞地骂街。
“啊?跟娄家的亲事吹了?”
陆远配合地露出惋惜的表情,心里却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毕竟他模仿的傻柱的笔迹,那就是傻柱的事,关他陆远本人什么事?
“混蛋!王八蛋!别让老子知道是谁!不然我非让他不得好死!”
许大茂越想越气,跳着脚骂了半天,最后似乎是为了挽回一点可怜的面子,又故意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不屑地找补道:
“哼!吹了就吹了!一个资本家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分不好,娶回来还是个麻烦呢!我许大茂还不稀罕了!”
说完,他象是泄了气的皮球,骂骂咧咧地推开自家房门,钻了进去,留下一院子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邻居。
大家都看得出来,许大茂这次是真心被打击到了。
毕竟,能跟娄半城那样的沃尓沃之家结亲,对于许大茂这样一个普通的电影放映员来说,简直是鲤鱼跃龙门,能少奋斗几十年的大好事!
就这么莫明其妙地黄了,他不气得吐血才怪。
不过,就在许大茂关上房门,陆远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脚步猛地顿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甚至有点懵逼的表情。
“等等……娄晓娥要是不嫁进这个院子……那以后……捅娄子这个经典剧情,岂不是没了?我这乐子……不就少了一大半?”
陆远眨巴着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好象无意中,把自己的一个“长期快乐源泉”给提前掐灭了?
这……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推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离开四合院,陆远还在琢磨着娄晓娥不进院,乐趣少一半的问题,有点小郁闷。
这时,何雨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凑到陆远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说道:
“陆远!陆远!听说了吗?许大茂那孙子,跟娄家千金的相亲,吹了!黄摊子了!嘿,真是老天开眼!让他整天嘚瑟!”
陆远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
“我又不是后罩房那个耳背的老货,他刚才在院里嚷得那么大声,谁听不见?倒是你,傻柱,笑得后槽牙都快看见了,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小子背后搞的鬼,写了那封匿名信吧?”
他故意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何雨柱。
何雨柱被陆远看得心里一毛,连忙摆手,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你你别胡说八道啊!没有的事!我何雨柱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干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绝对不是我!”
看着何雨柱这副急于否认的样子,陆远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拖长了语调道:
“哦——?是吗?真的不是你?”
他不再多说,蹬上自行车,铃声“丁铃铃”一响,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导入了清晨上班的人流之中。
……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来到了1959年。
仿佛一夜之间,无形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国度。
连续的天灾导致粮食产量锐减,物资供应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城里的居民们最先感受到这股寒流,原本就按量供应的粮油副食,定量被一减再减,各种票据变得愈发金贵,黑市上的价格则水涨船高,寻常人家只能望而兴叹。
菜篮子越来越轻,饭桌上的颜色也越来越单调。
然而,经历过更多风雨的陆远心里清楚,眼下这令人揪心的光景,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这样的艰难岁月,还要持续三年之久。
这是一场需要举国上下同心协力,勒紧裤腰带才能渡过的难关。
红星轧钢厂,第三食堂。
相比厂区内其他车间机器轰鸣,工人挥汗如雨的景象,食堂在后厨准备时间之外,显得相对“清闲”一些。
陆远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不知从哪淘换来的旧摇椅上,椅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
他如今在轧钢厂,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名人。
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在不久前全厂组织的首次厨师定级考核中,他一鸣惊人,直接拿到了六级厨师的最高职称,工资待遇瞬间提了上去。
更重要的是,他成了厂里对外招待维系关系的王牌。
即便是钓鱼台国宾馆的那位李师傅,在品尝过他的手艺后,也曾亲自写信,通过杨厂长向他抛出过橄榄枝,言辞恳切地邀请他过去工作。
但陆远深思熟虑后,还是婉言谢绝了。
不是不想去更广阔的舞台,而是在眼下以及未来可预见的一段时期里,一个根正苗红技术过硬的工人阶级身份,才是他最坚实最可靠的护身符。
进了那高墙深院,规矩多,束缚大,远不如在轧钢厂这般自由自在。
他心里门儿清,一旦踏进那个圈子,以他这偶尔“武德充沛”的性子,怕是得时刻提醒自己老实巴交,那得多憋屈?
他原本还有个恶趣味的计划,想找到那个跟何大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蔡全无,把他弄到四合院来,好好震撼一下易中海那颗脆弱的心脏,看看能激发出什么乐子。
可奇怪的是,他接连几次摸到前门那片的小酒馆附近,却只打听到一个叫贺永强的掌柜,根本没见着蔡全无的影子。
后来他才琢磨过来,似乎时候还没到,那位精明能干的女主角徐慧珍,这会儿恐怕还没嫁到小酒馆去呢。
这让一心想要搞事情的陆远颇感无奈,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也正因为全国范围的物资短缺,轧钢厂原本就不多的对外招待任务,现在更是几乎完全停止了。
即便是厂领导,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大摆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