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你别胡说!”
老者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眼神有些闪铄地转向别处,明显有些心虚。
事实上,他刚才品尝陆远的手艺时,确实是惊为天人。
那味道、那火候、那创意,甚至菜肴呈现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精气神”,都让他叹为观止,感觉比在钓鱼台参加的某些宴请还要出色。
他嘴上说着只是借人去帮忙,心里未尝没有“一旦借走,就想办法留下”的念头。
毕竟,钓鱼台那边要调个人,手续上总归比轧钢厂要方便些,到时候杨厂长就算想找人,也未必能要得回来。
双方根本不属于同一个管理体系。
杨厂长对自己这位老领导的秉性太了解了,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打什么单纯的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
“老领导,帮忙做菜,没问题!时间您定,我跟小陆协调。但是,人事关系绝对不能动!这一点,没得商量!”
“嘿!小杨!你这现在是翅膀硬了,跟我讨价还价,还防贼似的防着我呢?”
老者有些吹胡子瞪眼,想他当年当师长的时候,杨长春不过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团长,现在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老领导,您别生气。”
杨厂长见状,立刻换上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打起了亲情牌。
“您有所不知,陆远他家里情况特殊。他是烈属,父亲是为了国家牺牲的。他来咱们轧钢厂工作,一方面是为国家建设出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就近照顾他唯一的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您想想,要是把他调去钓鱼台,离家远不说,他妹妹怎么办?您总不能让这对苦命的兄妹骨肉分离吧?这……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听到“烈属”、“兄妹相依为命”这几个字,老者脸上的愠色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沉吟。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最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行了行了,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吧。我老头子也不能做那种不近人情的事。不过,”
他重新看向杨厂长,眼神带着不容置疑。
“到时候请他去帮忙做菜的事,你可必须给我安排妥当!我得在那些老伙计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杨厂长见老领导终于松口,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保卫自家宝贝厨子的战斗,可真是不轻松啊!
恭躬敬敬地将心满意足又略带遗撼的老领导送走后,杨厂长刚回到办公楼,就被李怀德给堵住了。
李怀德半真半假地兴师问罪,语气里带着后怕和不满。
“行啊,杨厂长!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差点连我这后勤系统的锅都给端走了!陆远要是真被调走,我这食堂的招待水准不得直线下降?你让我以后怎么跟其他厂的领导交流?”
“李主任,你这说的什么话!”杨厂长连忙解释,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老领导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要是早知道,今天这顿饭我说什么也得让吴师傅主厨啊!这纯属意外,绝对是意外!”
“哼!下次再有这种意外,你可别指望我再让小陆出手帮你们招待了!”
李怀德佯装生气地甩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他心里也确实有些后怕,陆远要是真被调走,他不仅损失一个得力干将,也没法跟当初推荐陆远进来的老友安远交代。
看着李怀德离去的背影,杨厂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小李,当个后勤主任,心眼也变小了……” 但随即,他神色一正,对身边的秘书吩咐道:“通知下去,以后凡是上面部委或者关系单位的重要招待,尽量安排吴师傅负责。陆师傅就主要负责招待其他兄弟工厂的来访宾客。”
他琢磨着,上面的领导他得罪不起,也防不住,但同级别的外厂领导,总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来挖他的人了。
回到第三食堂后厨,喧嚣暂歇,只馀下灶膛里未尽的馀温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油香。
陆远走到备餐台旁,拿出几个干净的铝制饭盒,开始将提前预留出来未曾上桌的菜肴一一装盒。
这些菜品品相完好,色香味并未因时间稍逝而减损分毫。
“陆师傅,里面的领导们都吃完了?”
刘岚好奇地凑过来,看着陆远装盒的动作,轻声问道。
她手里还拿着抹布,显然正准备进行餐后的清扫工作。
陆远头也没抬,一边麻利地装盒,一边用一种带着几分无奈又觉得好笑的语气回答道:
“何止是吃完了?简直是风卷残云。盘子光得跟镜子似的,我看啊,连菜汤都用馒头蘸着擦干净了!你这抹布暂时是用不上了。”
“啊?”
刘岚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委屈和失落。
招待餐后的清洗工作虽然繁琐,但往往也能接触到一些平时少见的好食材边角料,或者还能剩下点油水厚重的菜汤,这对于家境困难的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
现在听说连盘子都无需多洗,意味着这点“外快”也没了。
看到她这副表情,陆远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轻笑一声,将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饭盒塞到她手里:
“喏,别苦着脸了。拿回去吧,给孩子和老人加个餐。这些都是出锅前我单独留出来的菜样,干净着哩。”
手中沉甸甸的饭盒传来温热的触感,刘岚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但很快又化为迟疑:
“这……这怎么好意思?陆师傅,那你们呢?你们忙活了大半天……”
她说着,目光不由得瞟向一旁的尤凤霞和何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