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和吴大海对视一眼,也满心疑惑地跟了上去。
刚踏进后厨门口,更热烈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与外面用餐区的安静不同,这里充满了紧张和忙碌。
几位负责打菜的大姨面前排着长龙,她们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工人们打菜,一边不断地高声解释和安抚:
“各位工友,对不住了啊!今天菜量有限,每人限购一份!打完的就不能再排队了!”
“哎呀,王大姐,通融通融嘛!今天这菜味道太好了,我就想多打一点,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鲜!”
“是啊是啊,我们又不是不给粮票和钱!”
“就多打一勺子,行不行?就一勺!”
“求求你们了,打点吧!”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请求着,脸上写满了对盘中美食的渴望和不舍。
一位眼尖的打菜阿姨看到了挤进来的张本,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喊道:
“张主任!您可来了!您看这工友们都想加菜,这规矩……”
张本也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在食堂工作这么多年,头回遇到工人因为菜太好吃而强烈要求破例加菜的情况。
他定了定神,朗声道: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规矩是厂里定的,主要是为了保证大家都能吃到饭!这样,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说着,他示意那位阿姨稍安勿躁,目光则在厨房里快速搜寻着陆远的身影。
只见在灶台旁相对清净的角落,陆远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端着那个印着红字的搪瓷缸,慢悠悠地喝着水。
他额头上带着细微的汗珠,蓝色的工装外套脱在一边,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套着围裙,厨师帽檐下露出的脸庞依旧从容,似乎外面因他而起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何雨柱则径直冲到了专门留样,用于备查和厨师自己品尝的那张小桌子前。
上面放着两个盘子,用纱网罩子盖着,里面正是今天中午供应的炝炒土豆片和清炒白菜。
他深吸一口气,象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猛地伸手揭开了罩子。
就在罩子掀开的一刹那,何雨柱和紧跟过来的吴大海,甚至旁边瞥过眼来的张本,都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
似乎有一道转瞬即逝的金色光晕,随着热气的蒸腾,从那色泽鲜亮、油光莹润的土豆片和翠绿欲滴的白菜上闪过!
何雨柱使劲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吴大海,声音都有些变调:“吴……吴师傅!您刚刚瞧见了吗?光……好象有光?”
吴大海也是目定口呆,憨厚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结结巴巴地道:
“好……好象是有点晃眼?我也瞧见那么一下下……”
两人同时将震撼的目光投向依旧安坐如山的陆远。
陆远感受到他们的视线,放下搪瓷缸,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牡丹烟,抽出一支点上,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表情:
“菜做得好了,火候、油温、调味恰到好处,色香味达到某个极致,产生一点视觉上的莹润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难道你们师父没教过这个?”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真诚的疑惑,仿佛在问一个烹饪界人尽皆知的常识。
旁边一个机灵的学徒工立刻凑上前,划燃火柴给陆远点烟,脸上满是崇拜。
陆远顺手也给几个眼巴巴望着的学徒分了一圈烟,动作自然随意。
然后,他才将那双深邃的目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投向了脸色变幻不定的何雨柱。
“我……我学漏了?”
何雨柱被陆远那眼神和话语弄得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拼命回想自己在丰泽园学艺时的点点滴滴,却怎么也找不到关于菜会发光的任何记忆。
不由得开始严重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真是自己当年学艺不精,错过了师父传授的某种不传之秘?
就在这时,吴大海已经拿起旁边备好的筷子,夹起一筷子金黄油亮的土豆片,送入了口中。
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大口咀嚼,而是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细细品味起来。
土豆片入口的瞬间,吴大海的咀嚼动作就停住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似乎有瞬间的失焦,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一种沉浸式的回味和思索。
“吴师傅?怎么样?味道到底咋样?”
何雨柱心急如焚,顾不上再纠结“发光”的问题,连声催促。
然而吴大海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味觉世界里,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似乎在努力分析着口腔里那复杂而美妙的滋味。
何雨柱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也抄起一双筷子,几乎是抢一般地夹起一大口土豆片塞进嘴里。
下一刻,何雨柱也僵住了。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预想中可能存在的火候不足或调味不均完全没有出现。
相反,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极其和谐而富有冲击力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土豆片边缘微焦,带着干辣椒和花椒煸炒后的炽烈焦香,咬开内里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脆嫩和土豆本身的清甜。
猪油的醇厚丰腴与豆油的清香完美融合,包裹着每一片土豆,盐味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所有的鲜香。
还有一种他无法分辨,但极其提鲜的复合味道隐含其中,将简单的炝炒土豆片提升到了一个他难以企及的境界。
这根本不是他之前猜测的,仅仅依靠某种特殊秘料就能达到的差距。
这是从食材处理、火候掌控、下料时机、翻炒手法到最终调味…每一个环节都臻至化境,完美融合后才能呈现出的效果!
是一种整体技艺上碾压级别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