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无心愣了一愣。
雷无桀这傻小子平时憨得跟块木头似的,今天嘴巴怎么跟抹了砒霜似的,开口就咒人?
还“再不抢救,就只剩盒儿了”?
这都从哪儿学来的词儿?
他忍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忍不住在心里直犯嘀咕。
但嘀咕归嘀咕,他也知道雷无桀是急昏了头。
况且,他这会儿看起来确实是惨了点儿,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象要随时断掉。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这哪儿是要死了的样子?
这分明是他等了许久,求都未必求得来的大机缘!
只是这机缘来的方式,实在有点费命,看起来太吓人了而已。
听到雷无桀这番焦急的话语,李七夜轻轻摇了摇头,面上掠过一丝淡淡的无奈笑意。
他将目光转向雷无桀身侧的无心,温声缓声道:
“无心确实没事,你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他,或者探查一下他体内的气息便知。”
这话一出,原本急得团团转的雷无桀顿时一愣。
他连忙转过头,看向被自己扶住的无心。
这一看之下,果真见先前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上,血色正慢慢褪去虚浮,渐渐透出一层温润的浅绯来。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常,却已显出生机。
更令他心头微震的是,方才感知中那般虚弱近无,好象风中之烛的内息。
此刻就尤如春泉解冻,持续地回升流转起来。
而那原本空茫难觅的功力,分明也已经慢慢开始复苏,再度充盈于经脉之间。
“姐夫,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无心分明已是气息奄奄,怎的此刻非但生机复苏,连内息都在稳步回升……
我甚至隐隐觉得,无心体内的内力流转,似乎比先前更为凝实了几分?”
感受到无心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之后,雷无桀不由得有些疑惑,望向自己的姐夫,询问起来。
不止是他,一旁的萧瑟虽仍静立没有动,眸中亦掠过一丝淡淡的讶然。
他自始至终都留意着无心的状况。
初时见他伤重濒危,心中也不免一紧。
只是素来性情沉静,没有象雷无桀那般急切上前罢了。
听到雷无桀的话,李七夜微微一笑,开口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呢,无心刚才啊,是把罗刹堂那些秘术,自己动手给全毁了。
这操作在正常人看来,跟亲手砸了自己饭碗,自废武功没啥两样。”
“但无心却不同,或许是他体质殊异,又或是机缘使然。
此番将罗刹堂秘术全数自毁之后,他非但没有沦为废人,反倒因祸得福,借此契机真正掌握了佛门六通。”
“佛门六通?!”雷无桀和萧瑟几乎同时出声,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还能这样?”的惊讶。
这下他们全明白了。
原来,李七夜之前说的机缘,指的是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操作。
就连一直抱剑旁观的李寒衣,此刻眼神也动了动,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破而后立,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对自己下这种狠手,需要的可不止是天赋,更得有种豁出一切的胆魄。
倒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性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无心听罢李七夜这番话语,神色先是微微一滞。
随即,唇角轻扬,露出一抹笑意。
他稳住气息,缓缓自雷无桀的搀扶中站直身形,双手合十,朝着李七夜的方向颔首一礼。
“剑神法眼如炬,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虽然李七夜推测的没错。
但其实一开始,他自己心里也虚得慌。
什么破而后立,因祸得福,那都是事后说起来好听。
真动手那会儿,纯粹是狠下心、咬着牙,硬赌一把大的。
赌自己体质够特别,赌自己命够硬,赌那一线玄之又玄的机缘。
结果没想到……
运气还真就站他这边了。
这把豪赌,居然真让他给蒙对了。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只听得“嗖—嗖—”两道破风声,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大梵音寺院子的正中央。
就落在无心跟前不远的地方,激起一小片尘土。
两人站定身形。
一个身穿明晃晃的锦黄衣袍,手里攥着柄温润玉剑。
另一个则套着身深紫色袍子。
而这两个都是中年模样。
雷无桀一眼看见这两人,神色顿时一变,脱口而出:
“是你们!天外天的白发仙和紫衣侯?”
话音刚落,他立刻反应过来。
这两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冲着无心来的。
他二话不说,向前跨出一步,直接挡在无心身前,全身绷紧,双眼紧紧盯住对面的白发仙和紫衣侯,不敢有丝毫放松。
可白发仙和紫衣侯根本没看雷无桀。
两人同时转过头,目光直接落在后面的李寒衣身上,脸色都变得异常严肃。
白发仙握着手中的玉剑,沉声问道:
“真没想到,连雪月剑仙都亲自来了这里……你们雪月城,难道真要撕毁当年的约定?”
听到这话,李寒衣清冷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
她瞥了白发仙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毁约?你们想得太多了,天外天多一个叶安世,或是少一个叶安世,并没有什么分别。”
“至于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陪一个人,和毁不毁约,没有关系。”
听完这话,白发仙和紫衣侯对视一眼,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要这位不拦着他们带走无心,那就啥都好说。
要知道,他俩撑死了也就是逍遥天境里的扶摇境。
可这位雪月剑仙,早就踏进了半步神游的境界。
这真要动起手来,那结果根本不用想,肯定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半点悬念都没有。
至于她说来“陪一个人”……陪谁?关他们屁事。
他俩一点打听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姐!你别不管啊!”
雷无桀一听这话可急坏了,脸都涨红了,冲着李寒衣就喊,“他们可是魔教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无心带走?!”
李寒衣看着自家弟弟那副着急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缓:
“小桀,这是很多年前就定下的事,北离既然应下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她顿了顿,目光往无心那边淡淡一瞥。
“至于要不要走,该由他自己选,不由你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