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号”悬停在“归零者”那冰冷宏伟的银河主服务器数组之外,如同蜉蝣凝视着亘古的冰川。逻辑壁垒那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屏障,横亘在通往内核的最后道路上,将一切“非认证”的秩序与信息拒之门外。几次试探性的冲击,无论是物理攻击、能量喷射,还是低功率的“共鸣辉光”,都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反而引来了壁垒自身防御机制的规则反弹,让飞船的能量护盾剧烈波动。
主控室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李振邦疲惫地汇报着能源储备的下降速度,萨拉和艾琳娜尝试了多种算法试图查找壁垒的漏洞,却一无所获。玄诚子道长闭目凝神,周身清辉流转,试图以道心感应那壁垒的“脉动”,但眉头始终紧锁,显然收获甚微。
绝对的差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他们跨越了数万光年,穿越了维度褶皱,却在这最后的关口,被一道无形的墙,无情地拦下。
“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沃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她怀中的“意念水晶”似乎也感受到了绝望,光芒略显黯淡。
林启紧抿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层代表逻辑壁垒的、不断流转着冰冷数据流的能量场。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守望者”数据库中的所有记载,推演着任何可能的理论。
“逻辑壁垒……它排斥的是‘无序’,是‘矛盾’,是未被其体系认证的‘异种信息’。”林启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的能量攻击,我们的‘共鸣辉光’,在它看来,都是需要被清理的‘无序扰动’。我们必须找到一种……它无法简单判定为‘无序’,甚至可能被其内核逻辑暂时‘误认’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超越单纯的秩序与混乱,让一个冰冷的逻辑系统产生‘误判’?”萨拉疑惑道。
一直沉默的范海辛神父,缓缓抬起了头。他手中紧握着的十字架,在指挥室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他的目光扫过舷窗外那庞大的、非人的造物,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怜悯的悲哀,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淅的决意。
“或许,”范海辛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无法理解的,是‘信念’本身。”
他走向前几步,与林启和玄诚子并肩而立,凝视着那无形的壁垒。
“科学追求可重复的证据,道法讲究与天地共鸣,而信仰……”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壁垒,看到了其背后冰冷的本质,“信仰,在某些时刻,超越证据,超越个体的生死,甚至……超越逻辑本身。它是一种无条件的、绝对的‘确信’。这种‘确信’所蕴含的力量,并非能量,而是一种……存在的锚点,一种信息的绝对矢量。”
玄诚子若有所悟,拂尘轻摆:“范道友所言,近乎吾道之‘至诚之道’。心诚则灵,其力发于内,不假于外物,故能感格天地。此‘诚’,即是极致的‘信’。”
林启眼中光芒一闪,他抓住了关键:“没错!‘归零者’的逻辑基于概率、效率和秩序。而一种纯粹到极致、不容置疑、甚至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信念’,这种信息模式,在其冰冷的判定体系中,可能是一个异常值!它既非纯粹的有序(因为它包含强烈的主观意志),也非纯粹的混乱(因为它本身具有极强的指向性和稳定性)。它可能……会引发其逻辑内核的短暂‘困惑’或‘过载’!”
“我们需要一支‘矛’。”范海辛神父转过身,面对众人,他的表情庄严肃穆,仿佛即将主持一场最神圣的仪式,“一支凝聚了我们所有人,尤其是承载了东西方文明中最坚定的‘信念’特质的‘矛’。用它,去刺穿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壁垒。”
计划迅速被制定。这并非传统的武器,而是一种精神的共鸣与投射。玄诚子将引导龙虎山道法中“坚守本心、矢志不渝”的道韵;范海辛则将汇聚基督教义中“牺牲与救赎”的绝对信念;而萨拉和艾琳娜,则负责协调“文明共鸣场”与“心源力场”,将这两种抽象而强大的精神力量,与科学的框架融合,将其高度聚焦、实体化。
所有船员,无论信仰为何,都被要求集中精神,回想自己内心深处最不容置疑、最愿意为之守护的东西——家园、亲人、文明的火种、未来的希望……将这份最纯粹的“确信”,注入到这场集体的精神构建之中。
准备工作在一种悲壮而神圣的氛围中完成。玄诚子与范海辛相对盘坐于临时布置的阵法中心,清辉与圣光在他们之间流转,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在“希望基频”的调和下,开始相互缠绕、共鸣。整个“薪火号”内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感。
“开始吧。”林启沉声道。
萨拉激活了强化后的“文明共鸣场”,艾琳娜引导着所有人的意识,聚焦于那一点。玄诚子手掐道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清气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坚韧不屈的青色光柱。范海辛神父则高举十字架,低声吟诵着古老的祷文,磅礴而纯粹的圣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与青色光柱交融。
在两股代表着人类文明最坚定信念的力量内核处,一柄无形无质,却又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坚持”与“牺牲”精神的长矛,开始缓缓具现。它并非能量构成,更象是一种概念的结晶,散发着令人心潮澎湃又肃然起敬的光芒。
“信念之矛”已成,矛尖直指那冰冷的逻辑壁垒。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击,将决定一切。也隐约感觉到,要驱动这样一支超越常规的“矛”,可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