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风虽不大，但长春的风仍然刺骨！面对黑漆漆的天空，雪花在黑夜中，从四面八方向汽车袭来。
路灯昏暗的灯光，稀稀疏疏地在结冰的车窗上闪过，大轿车里冷得赛过冰窖。即使如此，成一也感到庆幸。幸亏不是坐大卡车，要是坐大卡车来，人都会被活活地冻死。
前几天，成一带着新兵连的四个班长，到农安县的菜地上购买过冬储大白菜。
那天，他们凌晨起床，然后坐着大卡车，路上走了两个小时，才到了菜地，一路上把人都冻僵了，好在没有下雪，否则会要了小命。
那一车白菜盖着被子，才没被冻坏，那可是新兵连三个月的主菜。
今天长春的雪，下得又大又急。在车上，因为没有空座放背包，放在地下又怕弄脏了被子，而抱在怀里，龙江大客车座位之间的空间又不够
没办法，成一让新兵们把背包都放到屁股底下坐着，结果整个车厢的新兵，都象是站在座位前一样了。
“注意安全，大家扶好了啊！”
成一喊了一句，他和马武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成一从棉衣里掏出烟来，递给了马武一支。两个人站了一晚上了，有点累了。
上车清点完人数，他们也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连长，我们也可以抽吗？”
张安北怯怯地问道。
“你们离开家的那一刻，你们就长大了，在这里，没人再把你们当小孩子了，想抽就抽吧。”
成一觉得抽烟是个人的自由，《条令条例》也没有禁止新兵吸烟的规定。
“嗷！嗷！…”
引来大家一阵欢闹。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有人使劲用嘴在往车玻璃上哈热气，用手指使劲地划着车窗上的冰霜。但天气太冷，大轿车密封又不好，人们呼出的湿气在玻璃上结了厚厚的一层。
“我这辈子也没见过真雪，没想到到长春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这些南方兵哪见过这么大的雪啊。
“我也是。”
“我除了在电影里看到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
车厢内新兵们议论纷纷。难怪他们惊奇，这一车新兵蛋子都来自长沙，长沙即使下雪也应该就是那么零星的几片吧，哪见过长春这种雪片大如花的样子。
“连长，大衣还给你吧！”
郑楷抱着成一的羊毛军大衣，走到成一的跟前说。
“你穿着吧，到了营房再给我。”
成一扭身看着郑楷冷冷地说，他不想让这孩子看出自己的弱点，让这帮孩子看见自己柔的一面，他们再不怕自己了，将来兵就很难带，还有三个月呢。
威严是成一现在必须摆出的姿态。
说完他扭回头，再也不理会郑楷了。
郑楷脸一红，干在那里。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是把大衣留下？还是再带回自己的座位穿上。
终于，他没敢把大衣留下，乖乖地把大衣穿上，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不冷啊？”
马武问着成一。
“还行，前面热，发动机的机器盖子就在这里，热气一直在往外散热。车厢后面冷，别把这孩子冻坏了，咱们没办法和他们的父母交代。”
成一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但即使如此，他也压低了声音，而且他的声音成功地被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所复盖。
这是一辆龙江牌大客车，车轮在马路上行驶，把积雪压得嘎吱嘎吱的响，前挡风玻璃上不断地出现冰霜。副驾坐着勤务连带车的排长，他不断地用布擦拭前挡风玻璃，他一旦停下，前挡风玻璃就会结上厚厚的冰霜。
车辆爬坡转弯的时候，突然挣扎着就爬不上不去了，司机给了脚油也不行。
“成连长，误车了，你派五个人先下去推车看看。”
勤务队带车的排长说。
“张安北！”
“到！”
“郑楷！”
“到！”
“武平！”
“到！”
“罗戈！”
“到！”
“你们四个，和我一起下去推车。”
成一就记住了这四个人的名字，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有幸还是不幸，因为干活的时候他们总会被第一个想到。
就象是课堂上，回答问题，老师认识的被叫起的概率最高。而那些用生僻字起名字的，被老师叫起来的概率最低，老师也怕喊错了名字丢人。
“是！”
这些新兵们的悟性很高，回答的也很整齐，日常养成，一招就灵。
“成连长，你不用下，让他们新兵下去五个人就行，而且参谋长也没在车上。”
带车的排长笑呵呵地调侃着。
“他们下去，我不放心，万一磕了碰了，我没办法和他们家里人交代。”
成一让自己的站位很高，生怕这帮新兵蛋子看出他的实际年龄，以后不好管理，三个月呢，很漫长。他摆谱，也要摆出能和他们家长对话的成熟。
“你们别在车后面推，万一溜车，就会有危险，你们在两侧推啊！”
带车排长嘱咐道。
“知道了！”
说完成一第一个跳下了车，地上积雪已经没过脚脖子了，有雪粒滑进了大头羊毛翻皮鞋里。
成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知道这是往营区走的必经之地，这段路雨天坑坑洼洼淤泥陷车，雪天路面打滑。
“张安北，罗戈，你们到车的那一边，注意安全。”
“是！”
“大家注意，听我的口令，跟着我一起喊123，司机师傅你就该开始加大油门，大家就一起使劲推啊！”
成一在车门口提高了声音喊着，司机扭头冲着成一竖起大拇指。
等大家就绪之后，成一推着车门框，喊着：
“1—2—3！”
大家都使出了全力推着，汽车仍然打滑，爬不上，试了两遍都不行，他们几个有点累。
这时马武主动跳了下来，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一车人都下来了。
“大家不要站在车后面啊！万一滑车再压到人，马排长你到车那边看着点，大家跟着我一起喊一二三，人多力量大，这回一定可以。”
成一为大家鼓着劲。
“1—2—3！”
几十个人的号子声，响彻在整个雪夜，象是在对漫漫长夜宣示：
“长春测控站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