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成一抓住第一个跳落车窗的新兵问。
“武平。“
新兵岔着腿，驼着背，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低声说道。
“脚合拢！抬起头！挺起胸！大声一点！“
成一吼道，他迅速地让自己进入到了新训的角色，干什么吆喝什么，干什么必须象什么，他是连长，他必须要给这些孩子一个下马威。
他不管站台上还有很多刚落车的乘客，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他就是他自己的中流砥柱，带好这支队伍，训好这批兵。
威严，要从这一刻开始树立。
“武平。“
武平不情愿地收了收腿，抬起了头，声音仍不大。
“挺起胸！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成一吼道。
“武平！“
武平开始有些紧张了，眼睛也不敢看成一。眼睛盯着成一的身后，一个穿着红呢子大衣的女孩正好穿过，她看着这一幕捂着嘴笑着。这让武平的脸红的更厉害了，象是喝了一斤白酒。
“我听不见，再大点！“
成一盯着武平吼道。必须要打掉这些孩子的骄傲，彻底给他们来一个下马威，较量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武平！“
武平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有点儿快哭了。这时新兵们都陆续的落车了，他们围拢过来，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你叫什么！“
成一问第二个从车窗跳出的新兵。
“罗戈！“
回答得十分响亮，他直着腰，仰着头，争取不让成一挑出一根刺来，新兵这样做，就已经是有了一个端庄的态度了。
“你呢？“
成一把脸转向第三个跳窗的新兵。
“张安北！“
回答得更脆亮，成一感到满意，马到成功，孺子可教也。
“张安北！“
成一叫着新兵的名字。
“唉！“
张安北大声答应着。
“唉什么唉，你在家上中学的时候，老师没教给怎么点名的吗！没规矩！“
成一这一番训斥，让张安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真的有点儿找不到北了，他的脸也红了。
“张安北！“
成一又一次喊着新兵的名字。
“到！“
张安北灵光乍现，声音洪亮短促有力，一下子就有了无师自通的感觉，成一对这第一次的训练成果感到满意。
“罗戈！“
“到！“
“武平！“
“到！“
“你们三个今晚分班之后，向你们自己的班长主动报告，明天开使站军姿训练，加站30分钟军姿。“
成一这个处罚够狠的，还没开始新训，就开始罚站军姿了，而且是一罚就是半个小时。
三个新兵面面相觑，不知道站军姿是什么个玩意。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马武在旁边和气地说，与成一的火爆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是！““是！“
三个人三个声音，此起彼伏，参差不齐。
“回答不齐，重新来！“
成一喊道，他在故意给他们出难题。寓教于点滴之间。
三个新兵互相看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喊道：
“是！“
虽然他们站姿还十分松垮，但回答能达到整齐划一，也算是被激发出了默契。
“小成啊，还没开始新兵训练吧。“
胖胖的通信站教导员李德奎说，他这次是被站里排到地方征兵的领导，这批兵是他接回来的。同时他也是成一老连队的主任顶头上司。新兵连解散后，成一还归他管。
“李教导员，您回来了，一路辛苦。“
成一客气地说。
“小成啊，看在我的面子上，罚站就免了吧，他们还没经过军训，所以不懂规矩，以后注意就是了。“
李德奎打着官腔。
“上下火车钻窗户，老百姓也不行吧，他们也不是社会上的盲流！“
成一心里责怪李教导员倚老卖老故意拆台，自己这个下马威是白做了，无威不立，怎么才能做到军令如山？
但他也不想得罪领导，他有点左右为难。
“算了算了，咱们清点一下人员，然后就把新兵交给你了，我就完成任务了，今晚我先回家，明天我再回站里交差了。“
李德奎看着成一面露难色，他开始和着稀泥，他家在市区，部队在长春近郊的山区，他出了几个月的差，确实也该回家看看了。
“好吧，马排长你拿着花名册点名之后咱们就把兵带回部队。“
成一暂时回避了罚站的问题，他不想取消，古代商鞅还知道无信不立呢，自己的第一道命令怎么能说改就改。
马武从大衣兜里拿出花名册。
“大家都站好队，按大小个，站成两排。“
马武大声招呼着新兵。
新兵们穿着大衣，背着背包，懒散地排着队，只有一个新兵没穿大衣。
“他是怎么回事？“
成一小声地问李教导员。
“他是后门兵，叫郑楷，他的大衣没发，到部队再发。“
成一皱了皱眉头，他走到郑楷面前，脱下自己的羊毛大衣，让郑楷穿上，虽然有点大，但在这冰天雪地的长春足够保暖了。
治兵之道，一张一弛，恩威并重，这是成一想要做到的事。算不算收买人心，成一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做，能给新同志带来真正的温暖。
按现在的说法，成一当时应该算是心机男了吧。
也未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庸人才总是指手画脚、杞人忧天。
“人数一个不少。“
马武清点完人数说。
“小成啊，那我就回家了啊，这都夜里11点半了，老婆在家都该等急了。“
李德奎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下了月台，消失在地下信道里。
这时月台上其他乘客已经走的干干净净了，只留下这一群兵不兵，民不民的新兵蛋子。
“马排长，你带队出站，我押后！“
成一对马武说道。
“全体注意，向右转，齐步走！“
马武喊着口令。
新兵们稀稀拉拉地排着队，向地下信道走去。
成一跟在后面注视着新兵们的一举一动，从马武点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观察着每一个人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