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它!
多拉肯心中狂喜,也顾不上那些愤怒地叮咬他手臂和手掌的兵蚁,迅速用手将那些蚁卵连同少量护卫的工蚁一起扒拉出来,捧在掌心。
他退开几步,拍掉身上的蚂蚁,看着掌心里那些微微蠕动、散发着淡淡腥气的乳白色颗粒。
没有火,只能生吃。
他闭上眼,将一把蚁卵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口感滑腻,带着一股强烈的、类似坚果又带着腥臊的味道,并不美好,但咽下去后,胃里确实传来了一丝被填充的实感。
他又将几只挣扎的工蚁扔进嘴里,咀嚼。
酸,涩,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刺激味道,但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补充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蛋白质和热量,他感觉虚弱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丁点力气。
他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尤其是刚刚破坏了沙蚁的巢穴。
收集了尽可能多的蚁卵,用大片刺蕨叶包裹好塞进怀里,他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拖着受伤的脚,继续朝着东北方,一瘸一拐地前行。
每一步都伴随着脚踝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
但他没有停下。
怀里的蚁卵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怀中皮囊里的小粉依旧沉睡。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不能停。
停下,就意味着被这片草原彻底吞噬。
绿洲的庇护是短暂的。多拉肯只休整了一天一夜。
脚踝的肿痛在刺蕨汁液的敷贴和短暂休息后稍有缓解,但远未到能长途跋涉的程度。
然而,一种无形的紧迫感驱赶着他。
沙薯和积水能维持生存,却无法提供让小粉恢复、让自己血脉进一步觉醒所需的“养分”。
这片绿洲太小,资源有限,更象一个舒适的陷阱。
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不安。
波戈的卡拉萨或许没有追来,但草原上危机四伏,停留越久,风险越大。
第二天黎明,天色灰蒙,带着湿冷的寒意。
多拉肯用撕下的最后一块干净布料,将脚踝紧紧捆扎,拄着拐杖,再次上路。
怀里揣着几个勉强果腹的沙薯,皮囊里的小粉依旧沉寂。
离开绿洲,重返枯黄的世界,绝望感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但这一次,他腹中有食,喉中有水,脚下虽然疼痛,却多了几分踏实的力气。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计算着落点,避免给伤脚带来更多负担。
目之所及,依旧是起伏的草海,天地潦阔得让人心生渺小。
午后,他遇到了一小群正在迁徙的塔格羊。
这种野羊体型不大,动作敏捷,警剔性极高。
多拉肯隔着老远就伏低了身体,心脏却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肉!新鲜的肉!
如果能猎到一只……
不仅能饱餐数日,其血液中蕴含的生命能量,或许对小粉的恢复大有裨益。
他屏住呼吸,观察着羊群的动向。
它们在一处水洼边饮水,然后会在头羊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前往远处的山坡。
一个简陋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提前绕到羊群可能经过的一处洼地,这里长着半人高的硬草,可以勉强藏身。
他放下拐杖,忍着脚痛趴伏下来,将那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紧紧握在手中。
等待。时间在紧张中缓慢流逝。
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羊群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看清它们灰褐色的皮毛和弯曲的角。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草丛中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燧石朝着离他最近、也是体型看起来最健壮的那头公羊狠狠投掷过去!
这一下,赌上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准头。
燧石划破空气,发出短促的尖啸。
“噗!”
一声闷响。
打中了!
燧石锋利的边缘狠狠嵌入了公羊的肩胛部位!
公羊发出一声痛苦惊惶的嘶叫,猛地人立而起,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
整个羊群瞬间炸锅,四散奔逃。
那头受伤的公羊没有立刻倒下,它带着石头,发疯般朝着与羊群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在地上留下一串淅淅沥沥的血迹。
多拉肯顾不上脚踝传来的撕裂般剧痛,抓起拐杖,咬着牙,沿着血迹拼命追赶!
受伤的野兽跑不远!他必须追上它!
血迹断断续续,引领着他冲进了一片更加茂密、带着荆棘的灌木丛。
枝条抽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划出细密的血痕。
他不管不顾,眼睛里只有前方那跟跄逃窜的羊影和地上刺目的鲜红。
追了不知多久,就在他感觉肺都要炸开,脚步跟跄几乎要摔倒时,他看到了它。
那头公羊倒在了一片荆棘丛旁,身体还在微微抽搐,肩胛处的燧石深深嵌入,血流了一地,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多拉肯扑了过去,几乎是同时,他怀中的皮囊猛地传来一阵清淅的悸动!
不是之前的温暖或灼热,而是一种……
苏醒的饥渴!
小粉!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解开皮囊。
只见那粉白色的细长身体不再软塌,而是微微昂起了头颅,头顶那两个萎缩的凸起轻微颤动着,那两点幽蓝……
没有睁开,但位置却散发出一种迫切的吸力!
它感应到了这浓郁的生命力!它需要!
多拉肯没有尤豫,立刻将小粉捧到公羊仍在流血的伤口旁。
这一次,没有无形的触须。
小粉直接张开了它那几乎看不见的小口,紧紧贴附在温热的血液上!
一种远比吮吸他指尖血液时强劲有力得多的吸吮感传来!
公羊身体猛地一颤,残留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小粉体内!
多拉肯能清淅地“看”到,那粉白色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润泽起来,灰败的颜色迅速被鲜活的粉红取代,皮肤下甚至再次开始有微光流转!
头顶那两个凸起,也变得清淅、坚硬了些许!
它那微弱得几乎消散的联系,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强韧、清淅!
几个呼吸之间,公羊最后一点抽搐停止了,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小粉松开了口,细长的身体满足地微微扭动了一下,传递来一股浓郁精纯的、带着暖意的能量,不仅让它自己恢复了大半,甚至还有少许反馈,顺着契约联系,流入多拉肯干涸的经脉,让他精神一振,连脚踝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些许。
它抬起头,那两点幽蓝的位置,似乎“看”了多拉肯一眼,传递来一丝清淅的、带着依赖和满足的情绪,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缓缓缩回皮囊,再次陷入沉睡。
但这一次的沉睡,是恢复性的沉眠,而非之前的虚弱死寂。
多拉肯看着地上迅速冰冷下去的羊尸,又摸了摸怀里那重新变得温暖、充满生机的小粉,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拔出嵌入羊骨的燧石,就着伤口,俯下身,大口吞咽了几口尚且温热的羊血。
腥咸的味道冲入喉咙,却带来了真实的力量感。
然后,他用燧石费力地切割下一条羊后腿,扛在肩上。
剩下的,留给草原上的其他掠食者吧。
他拄着拐杖,扛着血淋淋的羊腿,转身离开这片灌木丛。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怀中的温暖实实在在,肩上的食物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