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未至,秦封带着钟紫言已经飞驰数千里。
待到遥远天际显露那如巨龙一般的山脉,两人知道,在往北去就要进亟雷山脉了。
此时风云流动,钟紫言情绪低落,说了一句:
“前辈,咱们回吧。”
秦封颔首掉头,指着南方山川道:
“掌门,你看这河川奔流,何曾因一二生灵改道。”
钟紫言心头堵着的那口气,终究是被这一路穿云赶日的行程疏散了。
他叹道:“我亦晓得此时莽撞,无济于事,但总想做些什么。”
秦封见钟紫言完全恢复过来,便盘膝坐在扇上,象一位厚重的大哥一样,示意钟紫言也坐下相聊。
待钟紫言坐下后,这位老大哥平静说着:
“正是该做些什么,譬如这向北六千里的追寻,你我心中执着,旁人又怎能懂。”
“不过事世难料,我辈修真者,但求无愧本心罢了。想我家当年安分守己,也不曾招惹是非,可生在槐山,占了剑池,被人看中侵夺,而后我亡命天涯,三十年苦修折返报仇,如此而已。”
钟紫言望着晴空下奔流的河水,静静听秦封讲说。
“这世间事,因果相循,兴衰有数,门里本是迁来槐山扎根,恰逢混乱,始遭磨难。而今长苏门与王家打的双双复灭,正是到了司徒家和赤龙门兴起时。”
“我当日受了陶前辈恩情,决心辅助门里,今处的熟络,已发现赤龙门上下志远者实多,更别提掌门你天资之高,只需潜心二三十年,门里定是另一番景象。”
“依我所见,那无花道人该是北域哪家门派的元婴高人,今次槐山里重宝出世,想着来争夺,却无意中发现长虹的一些奇特,生了爱才之意,带回去传授技艺,这事说不得还是好事。”
钟紫言缓缓点头,他只希望,但愿是这样。
“掌门,那鬼市中,是有你的一位朋友吧?”
秦封忽然问道。
钟紫言醒神,一惊,道:
“是,是孟蛙那小娃儿,快,咱们得去看看。”
秦封边道:
“槐河鬼市,历来由王家操持,每每开市,获利巨大。”
“凡鬼市所在空间,都是受过元婴或者元婴之上的修真者稳固建设的,坊间传闻,槐河鬼市那片空间的坚固程度,比王家和长苏门的山门强了太多,一般哪里会轻易崩塌。”
“今即破碎,恐怕里面生还者寥寥,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便御施灵扇飞向南去。
午时刚过,二人飞至最出名的藏风岭不远上空,钟紫言感觉头有些晕沉,紧随其后的是膻中灵窍的刺痛。
此时,他已经连续两日没有进食和深睌,秦封见状,忙停下来,将一粒清灵丹递送给他。
一边等着钟紫言服用,一边指向前方山岭,其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那里就是凶名赫赫的‘藏风岭’了,想必那司徒业就是在此处结的丹。”
提到结丹,秦封颇有些憧憬,他苦修多年,为的也是证成金丹大道。
休整少许,秦封带着钟紫言继续向南,没行百里,远远看见下方乱石林间有两伙修士厮杀混斗。
秦封仔细观望,道:“是一群炼气期的散修,最高修为也不过炼气八层。”
钟紫言本打算少生事端,但见下方两伙修士共九人,却在以多欺少,以大欺小。
六人围殴三人,被包围的三人有两个练气五层,是女修,另一个练气八层,手握一柄乌青长剑,右胸被长枪穿透,仍极力招架各种敌方兵器。
另一方六人中,以身材雄壮的练气九层修士为首,其馀五人清一色身穿褐服,全是使长枪的男子,人人负伤之馀不让包围圈崩溃,再等片刻就能给他们的老大制造机会杀掉对方练气八层的修士。
秦封见钟紫言生了不爽,便略作停顿,给钟紫言讲解两方使用的招式利弊,使长枪的这一伙人,所用的招式是一种叫做‘点星’的技法,六人结阵,成六芒星之势,枪支来往,受困其中的人会被贯穿而死。
这种围困方式,居于中间之人受伤最重,结合实情也能证明,那练气八层的修士为了庇护他的两个同伴,甘愿在最中间抵御,身上的伤口特别多。
穿褐服的五人皆是练气中期的修为,完全靠着人多耗另一伙,眼下很快就能分出胜负,秦封预测,练气八层那人带领着两个女修大概率活不了。
钟紫言平静观望,突然,只见那名灰衣练气八层的雄壮男子朝这边大吼:
“天上观战的道友,今日若能出手相助,岳某必有厚礼相报……呃~”
那人话才说完,一个不慎又被敌人另一杆长枪贯穿左胸,立时身体颤斗僵直,临死前手中射出两把毒镖,拖带了一个练气四层的敌人。
钟紫言和秦封对视,惊叹那姓岳的好感知。
此时乱石林场中,被围困的两个女修见练气八层的修士死去,一人精神奔溃,桃色裙摆满是泥土,瘫坐在地哭着求饶,另一人身穿鹅黄劲装,身形婀挪干练,双目愈发仇恨敌人。
因为那名练气八层修士临死前的吼唤求助,身穿褐服的这一伙人也遥遥望来,几人将目光征询向他们老大,暂时没有继续出手伤害剩下的两个女修。
秦封道:“这二女修为尚低,年岁还小,若是救回门里培养一番,充作外门弟子,当能补充门派助力。”
钟紫言刚要思索衡量,三道火箭术自老远射来,秦封眸子泛起杀意:
“常听说此地散修凶悍,果然名不虚传。”
乱石林间,那位身穿鹅黄色劲装的女修趁机拉上同伴几步退出包围,同死去的练气八层修士一样,大声求助道:
“还请两位道兄出手救命,小妹必以性命报答!”
钟紫言尤豫再三,最后对秦封说了一声:
“救吧!”
乱石林中那名练气九层的白脸修士恶狠狠骂道:
“妈的,躲得真远,先把这两婊子擒住,那二人敢来,咱们就送他们去西天。”
说罢,很快组织手下兄弟继续朝二女奔去。
却见秦封大喝一声:“滚!”
其中气息,明显是筑基高修才会有的力量,那几个贼人心头震感,慌了神,叫骂着让同伙向东撤走。
这些散修凶悍精明,遇到弱的就下死手,遇到强的头也不转就跑,真是如狐狼一般。
钟紫言和秦封来到乱石林上空,近距离观看两个女修,鹅黄劲装女子神色悲伤,抱拳直言:
“多谢道前辈出手相救。”
另外那名半蹲着面容娇美的女修哭着学同伴的言语,道谢连连。
钟紫言看了看正在四下观望的秦封,平静一笑:“小事一桩,不足谢。”
秦封查探完周遭情况,对刚救下的二女修道:
“此地不能久留,若是那些人拉了强人二次回返,我等还要浪费周章。”
他是杀手出生,从来不打没有意义的杀斗。
二女听罢,祈求携助,得了应允,一齐被秦封带着向南,又飞了两百多里才放慢速度。
鹅黄劲装女修简述出身与此次撕斗原始,钟紫言暂时没发现二人说谎,才回以微笑。
鹅黄劲装女修唤作孔雀,二十有七,面容娇美一身桃色衣衫的女修唤作岳栖凤,二十四岁。
危局消除,二人皆松了气,大难不死,喜少悲多,许是钟紫言一开始脸色冷的缘故,两女也不傻,知晓钟紫言在审视她们,岳栖凤虽紧张的很,但话不少,磕绊说了两句熟练以后,叽叽喳喳一股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孔雀则一直朝岳栖凤使眼色,让她少说一些。
气氛和谐后,两女知道钟紫言和秦封要去哪里,如今她二人无家可归,唯一庇护他们的师哥也死了,便求着钟紫言一同带入门内做做杂事。
这两人原先呆的势力叫做‘绿竹堂’,在藏风平原牯毛岭一带,半年前被别的势力破了防御阵法,只活下来三人,今天又死了一个,只剩她二人了。
钟紫言沉吟良久,应下二人。
到了午后,四人飞过狐儿岗,沿着东岸鬼市崩碎之地一路搜寻。
所过之处,尽是些空无人烟鸟兽绝迹的场面。
整整搜找了两个时辰,钟紫言原本忧虑的神色转为急慌,最后再到失落,等他以为那孩子可能真的死了时。
终于,四人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丘坟上看到了冷七枯败尸体,身旁还有遗落着一个三色铃铛。
钟紫言清癯的面庞浮现喜色,他捡起那三色铃铛仔细看了片刻。
铃铛附耳以红丝穿挂,火光下透着赤青蓝三色,与以往见到的有些变化,底部有月牙缺口,其内铜珠摇晃,发出清灵响声。
秦封道:“此人并非正常死亡,而是寿元枯竭所致,当时很可能遇上了强敌,拼死闯出了鬼市空间。”
钟紫言道:“这么说,孟蛙是被截走了?”
“很有可能,否则不会连遗体都顾不得收拾。”
秦封指着土丘上的脚印:
“午间这里来过不止两人,但人既已被带走,我等也没个方向,继续找下去恐怕徒劳。”
钟紫言心头惆怅,一时没了法子,四人只能先回断水崖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