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弃抽水站内部,泵房。
原本破败锈蚀的空间内,已经被布置成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废弃的渠道和阀门成了悬挂兽骨的支架。几支散发着微弱紫光的蜡烛被固定在突出的螺栓或倾倒的工具台上,构成了一个扭曲的五芒星图案。
房间中央,一个由破烂砖块和生锈铁板临时垒成的祭坛上,赫然摆放着一颗变异的头颅——它比常人头颅硕大,皮肤呈灰绿色,额头上扭曲地生着一只未睁开的眼睛,嘴巴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
祭坛下,一把沾满暗沉血迹的骨锯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旁边还有几缕粘着皮肉的毛发。
一个打扮怪异的人正站在一个盛满暗红色液体的黄铜盆前。他身披一件染满污渍的黑色长袍,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能看到干枯的下巴和喃喃低语时蠕动的嘴唇。
他正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吟诵着,语调起伏诡异,象是在祈祷,又象是在和什么东西沟通。
吟诵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
他转过头,望向铁门的方向。门外是抽水站更外围的黑暗走廊,寂静无声,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无声的笑容:
“有客人来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一挥。那几支燃烧着紫焰的蜡烛瞬间熄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死寂,只有那黄铜盆中的液体,还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馀温。
……
与此同时,在废弃抽水站锈迹斑斑的大门口。
一道橘黄色的亮光刺破了黑暗,驱散了一小片局域的阴影。
光芒来自一盏老式的提灯,提在一只戴着露指手套的手中。
她厚实的卡其布长裤塞进结实的皮靴里,衬衫外套着一件有很多口袋的皮质马甲,金色短发被一顶报童帽压住,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沾着汗水贴在额角。
这位格林小姐,是《雾帷纪事报》的一名记者。几天前,她因报社的工作要求,乘坐火车前往阿根堡报道一场被称为“内燃机”的新技术发布会。
结果她的运气糟透了——她乘坐的那列火车正是倒楣的“铁蟒号”。
火车被炸,艾拉虽然侥幸只受了点惊吓和一身灰尘,但行程彻底泡汤,被迫滞留在了这个小镇。
职业习惯让她闲不下来,在镇上打听消息、收集素材时,捕捉到了“废弃抽水站闹鬼”的传闻。
她嗅到了独家新闻的消息。这很可能让她这个普通记者一跃成为报社焦点的机会。
幻想着她能借着这个跳板步步高升,最后走上人生巅峰,兴奋就压倒了谨慎。
在经过一天并不算特别充分的准备后,她决定今晚独自前来探险,用她心爱的相机记录下第一手资料。
一开始,凭借提灯的光芒和一股子干劲,艾拉倒不怎么害怕。
巨大的机械投下怪异的阴影,脚下的碎砾发出咯吱声,偶尔有滴水声从深处传来,但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拍了几张照片——锈蚀渠道构成的“怪兽”、地上奇怪的污迹、墙上意义不明的涂鸦。
然而随着逐渐深入,环境变得愈发压抑。她开始注意到一些不太对劲的痕迹:
诸如墙上奇怪的抓痕;散发着腥气的污渍;甚至在一个角落里还发现了一小堆被啃噬过的、无法辨认来源的小骨头。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最初的兴奋感过了之后一种冰冷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这里似乎真的不太对劲。
就在她开始感到恐惧的时候——
“吱嘎!”
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从头顶传来,同时一个黑影猛地掠过提灯光芒的边缘!
艾拉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渠道上,冰得她一个激灵。提灯和相机都差点脱手。
那只是一只受惊的蝙蝠,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黑暗中。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这一下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她捂住狂跳的心脏,大口喘着气。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短暂勇气消退后,是更深的恐惧。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草率。她是学过一些格斗术,对付一两个街头混混或许有点用,但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身上的防身的东西并不少,甚至有专门对付鬼魂驱灵粉末。但遇到危险,这些东西真的来得及用吗?又有多少用呢?
艾拉并不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反之她的胆子还很大,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踏进这里,甚至哪怕进来了,走了两步也会马上退出去。
但她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她看了一眼刚刚慌乱中拍下的几张照片——光影扭曲,阴影狰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独家新闻……成名机会……出人头地……
这些念头像魔鬼的低语在她脑海中盘旋。
“就……再深入一点,”她低声对自己说着,下定了决心:
“拍到关键性的东西,就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提灯的手稳了又稳,继续向前摸索。她穿过一条狭窄的信道,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以前的检修车间或者露天平台的一部分,头顶没有完全封闭,能看到一小片蒙着雾气的夜空和朦胧的月光。地上是松软的泥土和碎石子。
艾拉站在空地中央,小心翼翼地举着提灯和相机四处打量,查找值得拍摄的“诡异”景象。
她没注意到脚下。
突然,她的脚底一凉!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右脚踝!
“呀!”艾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低头一看——
一只腐烂干枯的手,正从泥土里钻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滚开!”她拼命挣扎,用另一只脚疯狂地去踩、去踢那只腐烂的手。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铁箍,纹丝不动,冰冷的触感通过靴子传来,让她遍体生寒。
然而事还没完,另一只同样恐怖的手从另一边的泥土里扒了出来。
紧接着,一颗几乎完全腐烂、眼球耷拉在外面、嘴巴空洞大张的脑袋,也挣扎着从泥土里顶了出来,空洞的眼窝“望”向她。
是僵尸!
艾拉强忍住放声尖叫的冲动,她知道在这里尖叫几乎不可能引来救援,反而更可能引来其他可怕的东西。
她强迫自己冷静,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把锤头泛着蓝光的小铁锤。
她咬着牙,一发狠,面目狰狞地朝着那颗正在往上钻的腐烂脑袋狠狠砸去。
砰!
第一下,脑袋歪了歪,腐肉飞溅。
砰!砰!第二下、第三下!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恐惧化为了力量。
直到那颗脑袋被砸得几乎凹了回去,重新陷进泥土里,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才猛地松开,无力地垂落下去。
艾拉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她一秒也不想多待,转身就想逃跑。
然而,一转身,就看到在朦胧的月光下,一个更加高大、恐怖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从前方的阴影中向她靠近。
那不是一个象刚才那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常见的低级亡灵僵尸。
它穿着一身当地工人常穿的破旧粗呢外套和工装裤,而头部异常肿大,象一个注水的皮囊,脸上没有任何五官,整个面部就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捏成一团模糊的肉团。
它的移动方式僵硬却异常迅速,手里还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伐木斧。
艾拉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就在这时,她身后也传来一声诡异的,金属机括轻微摩擦的“咔哒”声。
她僵硬地扭过头。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另一个类似的怪物!同样肿胀无面的头颅,同样破旧的劳工服装。
但它手里拿着的,是一把老式的狩猎步枪。
猎枪已经举起,黑洞洞的枪口正稳稳地瞄准了她的头颅!
艾拉此刻万念俱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后悔万分的她甚至已经能想像出下一秒自己被猎枪轰碎,或者被斧头劈开的惨状。
没有意外,枪声响起。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