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启十四年,正月二十九夜,土阳城中约十馀骑,与夜色相伴朝着,神殿联军营寨奔去,于此同时潜伏在,镇北军中的天枢处暗侍卫,也是向着都城,放飞了好几只信鸽。
对于一座防御完善的军阵而言,十馀骑的离去,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若是离去的十馀骑中,有镇北大将军夏侯,以及镇北军参将林零,那自然就是一件,值得向天枢处汇报的事情。
都城的朝局虽说波诡云橘,但也不可能影响到镇北军,最多也就是影响到,镇荒军中的潜伏的暗侍卫。
陛下不放心军中的将军们,早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了,领兵的将军们,自然也清楚天枢处的暗侍卫,潜伏在他们的军中,可自从镇荒大将军徐迟,杀入了极北荒原之后,镇荒军的暗侍卫,就直接失联了。
寒风呼啸的夜色中,暗侍卫孙端,望着远去的信鸽,说道:“在镇荒军的暗侍卫,估摸着是都被砍了脑袋,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会被砍掉脑袋呢?”
无论陛下再咱们给他们画饼,都改变不了他们是暗碟的事情,但当他们的身份,在边军大将眼中明牌的时候,他们的命就不再属于他们了。
当某位边军大将,想要向陛下表示不满的时候,通常的做法就是,杀掉几个暗侍卫。
他们的身份不是,唐国的户籍册上,就算是死了,也能推到西陵暗碟的身上。
这就是身为,暗侍卫的悲哀,陛下只有需要某位将军归老的时候,才会将他们拿出来当作一个完美的借口。
暗侍卫校尉陈轨,指着划破了夜色的那一道流光,看着那被流光,搅碎掉的信鸽,惊恐的说道:“我们要死了,看来这一次夏侯大将军,需要做的事情很大。”
“那应该是知命境界大修行者的剑,一位知命境界大修行者的剑,来杀咱们两个小卒子,也算是与有荣焉了。”
陈轨的话音不曾落下,那一道清色的流光,拉出了白色的匹炼,洞穿了他们的胸膛,磅礴细腻的血雾,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这是一柄很快的道剑。
在洞穿了两人的胸膛后,这一柄道剑朝着,夏侯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数里之外,拦住了夏侯的叶苏,看着飞回来的道剑,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受庄师叔之邀,前往神殿联军营寨,等着庄师叔瓮中捉鳖的那只鳖。”
“但很显然你的军中,不仅仅有西陵裁决司的暗碟,还有着唐国的暗侍卫,夏侯唐国从未信任过你,在西陵与唐国的夹缝间,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幸免遇难吗?”
“那个宁缺必然会在唐国,掀起一场天大的风雨,只有宁缺入魔,你才能继续当你的唐国镇北大将军。”
都已然做出了选择,可夏侯依旧在唐国根西陵之间摇摆,既对唐王李仲易负责,更对西陵神殿的掌教大人负责,夏侯能够活着,是多方的妥协。
虽说神殿不会容忍,一个魔宗馀孽的后代,成为中原列国的君王,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牌,道门祖师就是在,赌之一道上吃了很大的亏,所以神殿喜欢做庄。
但夏侯未免太过于摇摆不定了,任何时候最先倒楣的都是如夏侯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人。
夏侯骑在马上,神色平淡道:“庄神官邀我去,斩杀魔宗天下行走--唐,我身为神殿客卿,自然要为神殿,剪除唐这样的魔宗馀孽。”
“我是一个弃暗投明的神殿客卿,掌教大人鄙视我,唐王李仲易防着我,我虽然已经是武道巅峰的修行者,可我依旧是一个小人物。”
“我需要保护我那个傻妹妹,如果不是她嫁给了唐王,或许我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西陵神殿这边儿。”
他这一辈子只站在他妹妹夏天这边儿,当年他亲手杀了慕容,那个自以为是的魔宗圣女,慕容以为他是什么,他不过是神殿的一条狗,唐国的一条看家的犬罢了。
有些事情不上秤,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可一旦上了秤,千万斤都打不住,跳什么舞不好,非得在天下人面前,跳一曲天魔武。
那个时候无论是唐王,还是书院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靠着唐国朝堂的默许,军部老将的支持,干掉了诞下了‘广冥真君’儿子的宣威将军林光远一家,才成为了唐国军部的自己人。
他给唐王背了一口天大的黑锅,才换来了他妹妹夏天的安稳日子,如今他却要接受,来自唐国朝堂上,那些自诩正义的御史们的调查。
“唉!”
叶苏叹息道:“看来庄师叔给了你一个,很重要的承诺,庄师叔那个人,虽然是好色了一点儿,但做出的承诺,却从未反悔过,但你或许斩杀不了,那位魔宗的天下行走唐。”
“我前不久跟那个家伙打了一架,即便你现在是武道巅峰的修行者,拿着观主炼制的明枪,穿着书院后山四先生、六先生打造的明光甲,也未必能够如愿,斩杀唐火腿那个精明人。”
看上去唐火腿,应该是天下行走中,最为老实的那个,可天启元年,他们一同在极北荒原深处,查看永夜劫难的影子时,他就知道貌似憨厚的唐火腿,是那个最不老实的天下行走。
而哑巴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实孩子,唐跟夏侯都是一种人,都是那种为了他们的妹妹,愿意突破某些下限的人。
恰好他们的妹妹也很听话,不象他那个妹妹叶红鱼一样,既不怎么成器,更不怎么听话。
夏侯沉默片刻后,哈哈笑道:“叶先生说笑了,即便我无法斩杀掉,魔宗天下行走唐,但借助庄神官阵跟符,也能重创唐,更别说还有神殿联军。”
“就算唐再怎么强大,也未曾进入那玄妙的六境,未曾入六境那么,就有被穿着符甲的铁骑,给堆死的可能。”
“就算是左右金帐的蛮子,死伤十馀万骑,可如果能够堆死,魔宗天下行走唐的话,想来左右金帐王庭的可汗,也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魔宗的那些白痴视他为叛徒,可若非他频频放水的话,仅仅是凭借着他麾下的铁骑,就足以荡平整个南下的荒人部落。
就连徐崇山那个家伙,藏匿在唐国王宫内,他都不曾告诉,西陵神殿的那些蠢货,可荒人大长老仍旧,视他们兄妹为叛徒,可如今的荒人,正在享受着他们兄妹的施舍。
叶苏继续说道:“你很自信这是一件好事,可我那位庄师叔,却未必想要让唐,真的死在联军营寨内,别忘了想要让宁缺入魔,需要一个领路人。”
“试问有比唐,更好的领路人吗?”
几乎是在须臾间,夏侯便猜到了,西陵大神官庄渊的意图,他怅然道:“叶先生是想说,庄神官让我去斩杀,魔宗天下行走唐,只是为了让宁缺,知道唐是我敌人,还是死敌吗?”
“可我并不在乎,因为庄神官给了我,斩杀唐的机会!”
“宁缺入魔与魔宗天下行走,死在联军营寨内,是两件不冲突的事情。”
“叶先生兵贵神速,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丝毫不怀疑叶苏说的话,因为在他的调查中,‘广冥真君’的儿子,就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修行者,对于一个想要复仇的修行者而言,入魔就是最好的选择。
马蹄声脆,战马的嘶鸣声,响彻整个荒原戈壁,叶苏望着远去的夏侯,不禁是连连叹息。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一位神殿的客卿,即使是被唐国抛弃了,知守观也会欢迎,一位武道巅峰的客卿,成为观内的道人。
武道巅峰的强者,无论在何地,都是受人尊敬的人物,或许也只有唐国,才会将武道巅峰强者,呼之即来挥之既去吧!
“可惜了。”
“夏侯终究还是,做出了某个选择。”
叶苏不怀疑夏侯的疯狂,为了了结某些事情,夏侯或许真的敢于,在极北荒原上,干掉了‘广冥真君’的儿子宁缺。
“一点儿也不可啊!”
一道声音从狂风中传来,只见一道中年书生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叶苏的身旁,那是书院的大先生--李慢慢!
叶苏平静道:“听闻大先生朝入洞玄暮知命,不知是何时越过的五境?”
这是五境之上的玄妙境界,书院的无距之境,在赶路上无距,有着常人所难以理解的速度。
只有洞悉了空间法则,方才能够在,天地元气的夹层中,做到如此的来去自如。
李慢慢微笑着说道:“这一次为了保护我家小师弟,用的时间自然短了点儿,大概用了三个时辰,又两柱香的时间。”
在他冥冥的感知中,小师弟宁缺如果入了魔的话,对于书院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儿。
即便是入魔,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入魔,但他这位不省心的小师弟宁缺,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猜不到啊!
所以,他要看着宁缺,他倒是希望宁缺是个废柴,书院后山不缺宁缺一口饭。
但就怕宁缺,当着世人的面,跟魔宗的天下行走唐,修习所谓的魔宗功法。
叶苏皱眉道:“你叫慢慢,可你的修行者速度,比之观主当年也是不慢。”
“夏侯虽然很白痴,但他毕竟是一位武道巅峰,如果宁缺知道了,夏侯的死敌是唐火腿,那么宁缺为了复仇,必然会跟唐火腿勾结一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本就是一个极为朴素的道理,我希望宁缺入魔,但绝对不是现在。”
‘广冥真君’的儿子宁缺会入魔,但不应该是现在,神殿现在不足以,抗衡夫子他老人家,夫子他老人家,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道门中的很多耆老,在幼年时就曾见过夫子,那些道门耆老,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人物了。
如今他们都躲在,青山的洞穴内,等待着夫子老去的那一天,可夫子真的会老去吗?
他更倾向于,通过操作宁缺入魔,让书院做出某些让步,或许‘广冥真君’的儿子,在书院后山老死,夫子他老人家,都不会老去啊!
李慢慢无奈一笑,说道:“我那位三师妹,估计不想看到我去阻拦,我那位小师弟宁缺入魔,即便唐无法引诱宁缺入魔,也有其他魔宗中人引诱,我那位小师弟入魔。”
“我那位小师弟宁缺,或许注定要与,夏侯做一个了结,所以我希望,在那个时候叶先生,能够给他们两个,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
这也是他老师夫子的意思,毕竟从老师选择让小师弟宁缺,修习浩然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小师弟会入魔,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过早的公之于众。
可神殿的裁决神殿、庄渊,还有他那位三师妹,都想着让宁缺,早点儿入魔。
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入魔,他正在逐步的认可宁缺,但那个小侍女,应该回到本来的轨迹上。
既然桑桑是唐国文渊阁大学士曾静夫妇的女儿,那么桑桑就该回到大学士府内,当一个千金大小姐。
“宁缺?一个不惑境界的修行者,去跟武道巅峰打,大先生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啊!”
叶苏说道:“我宁愿相信,永夜劫难明天,就会降临在芸芸众生的头顶,也不会去相信,宁缺能够干掉夏侯。”
如果不惑境界的修行者,能够干掉武道巅峰的强者,那么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啊!
李慢慢说道:“我家小师弟宁缺,毕竟是‘广冥真君’的儿子,说不定到时候,广冥真君一个目光垂落人世间,不惑境界的宁缺,就击败了武道巅峰的夏侯。”
叶苏笑道:“用魔宗功法,去击败魔宗的叛徒,即便是我为书院,保守这个糟糕的秘密,可卫光明那个家伙,可不会任由宁缺入魔。”
“宁缺啊!”
“终究是难逃一死,无论是死在夏侯的枪下,还是老死在书院后山。”
李慢慢叹息道:“我希望小师弟,老死在书院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