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关，斗兽场。
漫天尘埃缓缓落下，露出场中惨烈的景象。
黑熊妖将庞大的尸身旁，是横七竖八，身负重伤的破妖军战士。
他们赢了，代价是三百人中，超过二百人重伤倒地，几乎失去战斗力。
石山挣扎著，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象是被刀割。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能躺在地上，看着崖壁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惧，到震惊，再到此刻的敬畏。
他知道，这一战，打出了破妖军的威名。
后羿的身影从崖壁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场中。
他没有去看那头妖将的尸体，而是径直走到一名已经昏迷的战士身旁，俯身探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镇元子大仙。”后羿的声音传遍全场。
“来了来了。”镇元子笑呵呵地出现在场边，身后跟着一群手脚麻利的道童，他们抬着担架，拿着丹药，开始迅速救治伤员。
“死不了，都死不了。”镇元子一边给一个断了骼膊的战士接骨，一边说道，“贫道这‘生肌续骨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吊回来。”
崖壁上的人族新兵们，看着那些被抬下去的，浑身是血的破妖军战士，鸦雀无声。
他们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圣师钦点的破妖军？
这就是人族的尖刀？
用最惨烈的方式，去啃最硬的骨头。
“都看清楚了？”夯那雷鸣般的嗓音在他们耳边炸响，“这就是战场！”
“你们以为穿上盔甲，拿上刀，就能跟妖族掰手腕了？”
“做梦！”
“没有他们这种不要命的劲头，你们上去，就是一盘菜！”
“现在，还有谁觉得训练苦的，给老子站出来！”
无人应声。
所有新兵的脸上，都多了一抹以前没有的东西。
那是被鲜血洗礼过的，对力量的渴望，和对自身的审视。
这一战，不仅是为破妖军铸魂，也是在为这近百万新兵，上一堂最生动的，名为“真实”的课。
石山也被抬上了担架，一个道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清香扑鼻的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药力散入四肢百骸，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开始迅速减退。
他侧过头，看到后羿走到了那头黑熊妖将的尸身旁。
后羿伸出手，一团巫力涌出，在那熊尸里一阵摸索。
片刻后，他从中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闪铄着乌光的妖丹。
金仙妖将的妖丹，是极佳的炼丹或炼器材料，价值连城。
所有人都以为后羿会将其收起。
然而，后羿却拿着那枚妖丹，走到了还能站立的，不足百人的破妖军战士面前。
他们是此战的幸存者，也是此战的功勋。
为首的队长，胸前的玄鳞甲已经完全碎裂，一条骼膊软软地垂着，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麻木的平静。
“你们，打得很好。”后羿说出了自破妖军成立以来，最长的一句赞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圣师曾言，有功，必赏。”
话音刚落，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镇元子和夯在内，都大吃一惊的动作。
他将那枚金仙妖丹，高高抛起！
“此丹，你们分了。”
轰！
巫力爆发，那枚坚硬无比的妖丹，在半空中，被后羿以绝强的力量，硬生生震成了近百块大小不一的碎片！
碎片如同天女散花，精准地落向每一个还能站着的破妖军战士。
一块龙眼大小，蕴含着精纯妖力的妖丹碎片，落在了队长的手中。
队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斗了一下。
他看着手中的妖丹碎片，又抬头看着后羿。
金仙妖丹，就这么……赏了？
不光是他，所有接到碎片的战士，都愣住了。
这手笔，太大了吧！
躺在担架上的石山，也看呆了。
他虽然没能站到最后，可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这就是破妖军的待遇？
赢了，就把boss掉的顶级装备，现场分了？
“愣着干什么？吃啊！”夯在场边急得跳脚，“金仙妖力，狂暴无比，放久了灵性就散了！趁热吃！”
那队长深吸一口气，不再尤豫，将手中的妖丹碎片，一口吞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
轰！
近百股狂暴的气息，从那些战士的体内，同时爆发！
他们本就在战斗中耗尽了气血，此刻吞下这大补之物，如同干柴遇烈火。
一个个战士的脸上，都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浑身皮肤变得赤红，青筋暴起。
“运功！《破妖杀经》！炼化它！”队长的嘶吼声响起。
近百名战士，立刻盘膝坐下，强忍着经脉被撑爆的痛苦，疯狂运转功法，引导那股横冲直撞的妖力。
他们的头顶，开始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杀气，升腾而起。
起初，这些杀气只是各自为政。
但很快，在《破妖杀经》同源功法的引动下，这些杀气开始彼此吸引，汇聚。
一缕，十缕，百缕……
最终，在斗兽场的上空，汇聚成了一片血色的云。
那云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有尸山血海在沉浮。
一股纯粹、冰冷、只为杀戮而生的意志，开始在那血云之中，孕育、成型。
“军魂……”镇元子抚须的手，停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凝重。
他看出来了。
圣师这是在用金仙妖将的精纯妖力作为燃料，点燃这些战士心中刚刚凝聚的杀伐意志，强行将破妖军的军魂，催生出来！
疯子！
这简直是疯子才会做出的事情！
一个不慎，这些战士就会被狂暴的妖力撑爆，或者被那股杀伐意志反噬，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风险，太大了。
可收益，同样大到无法想象！
一旦成功，这支不足千人的军队，将拥有一丝真正“军魂”的雏形。
到那时，他们组成的战阵，将不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质变！
崖壁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百万新兵，在这股肃杀之气的笼罩下，禁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就是他们与破妖军的差距。
云泥之别。
不周山，圣师殿。
慕逸看着水镜中，那片正在缓缓成型的血色云朵，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成了。”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最关键的一步。
破妖军，这把由他亲手锻造的利刃，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淬火。
有了军魂的雏形，他们才算真正脱离了“新兵”的范畴。
帝江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些在痛苦中挣扎，却死也不肯放弃的战士，看着那片汇聚了他们所有意志的血色云，终于明白了慕逸那句“天若不公，我便逆天”的含义。
圣师要的，从来不是一群听话的傀儡。
他要的，是一群能将自身意志，凌驾于天地之上的，真正的战士！
“传我令。”慕逸的声音响起。
“圣师请讲。”
“命后羿，从今日起，将破妖军的训练，分为两部分。”
“白日，入阵受苦，磨砺肉身与意志。”
“夜晚，入斗兽场，以妖将为磨刀石，演练杀伐之术。”
“所有战死的妖将妖丹，皆归破妖军所有，用以补充消耗，淬炼杀气。”
帝江心中一凛。
这是……要把氪金养成系玩法，贯彻到底啊。
用妖将当陪练，用妖丹当补品。
放眼整个洪荒，恐怕也只有圣师，才有如此魄力和手笔。
“丹药、兵甲，若有损耗，让镇元子随时补充。”慕逸继续补充道，“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一支，能正面凿穿十万妖兵大阵的，无敌之师！”
“是！”帝江领命，身影消失在空间涟漪之中。
圣师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慕逸看着水镜中，石山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他看到担架上的石山，虽然无法参与这次的“分赃”，但他的眼神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更加炽热的渴望。
那是一种，想要变得更强，想要亲手撕碎敌人的渴望。
慕逸笑了笑。
很好。
人族的火种，不能只靠外力去点燃。
它需要仇恨作为燃料，需要鲜血作为洗礼。
而他，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这团火焰，扇上一把最猛烈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