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关，一座新开辟出的巨大环形山谷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被命名为“斗兽场”。
四周徒峭的崖壁上，站满了人。
有刚刚结束了基础训练，浑身酸痛的人族新兵。
有负责警戒，神情肃穆的巫族战士。
还有后羿，夯，镇元子这些高层。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斗兽场的最中央。
那里，三百名破妖军战士，结成一个紧密的圆阵。
玄鳞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他们的对面，是一头体型庞大到夸张的巨兽。
那是一头黑熊妖，身高超过五丈，站立时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
它浑身覆盖着厚重的黑色妖气，铜铃大的眼睛里闪铄着嗜血与暴虐的光芒。
金仙后期！
即便它在之前的汤谷之战中受了重伤，此刻妖气紊乱，气息不稳，但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威压，依旧让整个斗兽场都为之颤斗。
“咕咚。”
崖壁上，一个新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就是妖将？这怎么打？”
“破妖军能行吗？他们虽然装备好，但毕竟才训练了几天……”
“圣师和后羿大人这是想做什么？”
议论声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惧与不解。
石山站在圆阵的最外围，直面着那头黑熊妖将。
他能清淅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妖气，象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握着斩妖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发白。
这不是他之前斩杀的那些妖兵。
那些妖兵，是野兽。
而眼前的这个，是魔王！
“圣师有令。”
后羿的声音，从崖壁上方传来，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此战，不计伤亡。”
“只论结果。”
“杀，或者被杀。”
“现在，开始。”
“吼——！”
后羿话音刚落，那头被禁锢多时的黑熊妖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它终于挣脱了身上最后的束缚，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巨大的熊掌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轰！”
黑熊妖将四肢着地，象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朝着那小小的圆阵，发起了冲锋。
大地在它脚下哀鸣，震颤。
“阵起！”
石山听到身边，破妖军的临时队长，一个在上过战场的老兵，发出一声嘶吼。
三百名战士，几乎是出于本能，同时运转起《破妖杀经》的法门。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气血相连。
一面由三百人杀伐之气构成的，无形却坚韧的血色气盾，在阵前凝聚成型。
“砰——！”
黑熊妖将那庞大的身躯，狠狠地撞在了气盾之上。
一声巨响。
最前排的数十名战士，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
石山感觉自己象是被一柄万钧巨锤正面砸中，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一甜，鲜血就涌了上来。
整个军阵，被这股巨力，硬生生向后推行了数丈，在坚硬的地面上，犁出了深深的沟壑。
但，他们顶住了。
那面看似薄弱的血色气盾，虽然剧烈晃动，布满了裂纹，却终究没有破碎。
“顶住了！”
“他们竟然顶住了金仙妖将的一击！”
崖壁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夯那张一直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这他娘的……是什么阵法？”
他自问，换做是他自己，硬接这一撞，恐怕也要被撞飞出去。
可这三百个平均实力连仙人都不到的小子，居然硬扛了下来？
镇元子抚着胡须，眼中精光一闪。
“这不是阵法。”
“是军魂。”
“圣师传下的这部《破妖杀经》，不止是杀伐之术，更是一种凝练军魂的秘法。”
“三百人同修此功，心意相通，杀气相连，便可聚沙成塔，化为一体。这才是破妖军，真正的底牌。”
斗兽场内，一击未果的黑熊妖将，变得更加狂暴。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团漆黑如墨的妖气，开始在口中汇聚。
妖术！
“散！”
队长怒吼。
圆阵瞬间变化，如同一个灵活的生命体，向两侧散开。
轰！
一道粗大的黑色光柱，擦着军阵的边缘，轰击在空地上。
地面被腐蚀出一个数丈深的大坑，坑边还滋滋地冒着黑烟。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头一寒。
要是被打中了，别说玄鳞甲，怕是连渣都剩不下。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黑熊妖将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它庞大的身体，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扑向了分散开的军阵一角。
它的目标，是军阵最薄弱的环节。
“第一队，迎敌！第二队，侧翼穿插！第三队，准备！”
队长的指挥声，因为气血翻涌，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清淅。
石山属于第二队。
他看到，第一队的十几个兄弟，怒吼着，迎上了那头巨兽。
他们的斩妖刀，劈砍在黑熊妖将那厚实的皮毛上，只能带起一串火星，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痕。
玄鳞甲能挡住妖兵三刀，却挡不住妖将的一掌。
噗嗤！
一个战士被熊掌扫中，玄鳞甲当场凹陷下去一大块，整个人象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另一个战士，被黑熊妖将一口咬住，凄厉的惨叫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鲜血和碎肉，从妖将的嘴角滴落。
惨烈。
残酷。
崖壁上，许多新兵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石山也看到了。
他的眼睛红了。
那是和他一起从罡风阵里挺过来的兄弟！
是和他一起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袍泽！
“杀！”
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或许是他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与疯狂，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涌出。
《破妖杀经》的法门，在他体内疯狂运转。
他体内的血液，仿佛在燃烧。
“第二队，上！”
随着队长的命令，石山和他身边的数十名同伴，象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从侧翼，扑向了那头正在肆虐的庞然大物。
没有恐惧。
没有尤豫。
只有杀戮的本能。
石山的身法，比平时快了不止一筹。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头黑熊妖将身上，一处在之前战斗中留下的，正在渗血的旧伤口。
这是功法中，专门针对防御强大之敌的招式。
将全身的气血与杀意，凝聚于刀尖一点，瞬间爆发。
石山高高跃起，双手握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斩妖刀，狠狠地，刺向了那处伤口！
“噗！”
刀尖入肉的声音，异常清淅。
斩妖刀，没入了将近三寸！
“吼——！！！”
黑熊妖将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咆哮。
它猛地一甩身躯，巨大的力量将石山直接甩飞了出去。
石山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他笑了。
他看到，黑熊妖将的伤口处，鲜血如同泉涌。
他成功了。
他的攻击，有效！
“有效！攻击伤口！”
队长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一个战士倒下了，另一个战士立刻补上。
他们就象一群疯狗，悍不畏死地扑向那头受伤的猛虎，用自己的血肉，去消耗对方的力量。
斩妖刀不断地在那处伤口上，添上新的创伤。
黑熊妖将彻底疯了。
它疯狂地挥舞着熊掌，拍飞一个又一个战士。
妖气形成的护罩，在它周身狂乱地涌动。
但破妖军的战士，没有一个后退。
有人被拍碎了骼膊，就用另一只手继续握刀。
有人被打断了双腿，就抱着妖将的腿，用牙去咬。
这是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崖壁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疯狂而惨烈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群新兵。
而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的恶鬼。
石山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再次握紧了斩妖刀。
他的胸口，玄鳞甲已经完全碎裂，肋骨断了好几根。
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知道，要杀。
杀了眼前这头妖。
不周山，圣师殿。
慕逸平静地看着水镜中的血腥画面。
帝江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他已经明白了圣师的用意。
这不是训练。
这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为这支军队，铸魂。
用妖将的血，用袍泽的牺牲，将“仇恨”与“不屈”，深深地烙印进这支军队的骨子里。
让他们明白，面对强大的敌人，唯一的生路，就是比敌人更狠，更疯。
斗兽场内，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三百人的破妖军，还能站着的，不足百人。
而那头金仙后期的黑熊妖将，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刀伤，特别是那处旧伤，更是被斩得血肉模糊，几乎被洞穿。
它的动作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粗重。
“最后一击！”
队长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咆哮。
还能动弹的近百名战士，包括石山在内，将最后的杀意与气血，全部注入了手中的斩妖刀。
近百道血色的刀芒，汇聚成一股洪流，斩向黑熊妖将的脖颈。
“噗——”
那颗硕大的，狰狞的熊头，冲天而起。
庞大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赢了。
当尘埃落定。
仅存的破妖军战士，一个个，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整个斗兽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石山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身体，已经麻木。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但他知道。
从今天起，他，和他们，不一样了。
他们，是真正的，破妖军。
是足以让金仙妖将，都为之颤斗的，人族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