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要剃头才能展现小人的手艺,只要有真功夫真绝技在手,走哪都总是光芒万丈的。”
海大富此时也醉得快要睡着了,但当他听到朱鸭见还有绝活在手的时候,兴奋地催着朱鸭见:“尽管放马过来,你大哥我也只好躬敬不如从命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朱鸭见自创的这门绝活叫做“刀锋洗眼,明眸善睐。”朱鸭见问海大富:“怕不怕?怕的话今晚的推拿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不怕的话,那就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进行吧。”
海大富用四川话回答道:“怕个chuan chuan!”
只见海大富把最后几颗卤花生放入嘴里,贪婪的嚼碎咽下后,又给朱鸭见倒了一杯酒,待朱鸭见喝完这杯酒之后,海大富便将壶里剩下的那些包谷酒全部一饮而尽,而后说道:“你还有啥子招数,全部给我使出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人不要太谦虚了,因为过分的谦虚反而是骄傲的表现,你们再怎样骄傲,到最后不还是被我太平天国占领了,所以,请你们别那么骄傲好吗?”
朱鸭见听得出来,海大富此刻讲话,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一个人一旦喝酒喝到语无伦次的程度,就证明他离彻底醉酒不远了。
朱鸭见这个“刀锋洗眼,明眸善睐”绝活的操作手法是:用剃刀直接刮海大富的眼球和内眼皮,其目的是清理眼睛内的脏物,比如灰尘和毛发。
此绝活的操作手法确实是最难的,因为但凡一个不小心,刀锋的走向和操作者的力度稍有偏差的话,那么海大富的眼珠子,将会瞬间爆炸。
不过两人此刻都处在酒精的“麻醉”中,属于是一个敢刮,一个敢挨。
没想到,双方倒也配合的默契异常,一番操作下来,海大富已经舒服到完全昏睡过去,甚至还打起了马达般的呼噜。
而此时还意犹未尽的朱鸭见,在酒精的刺激下,觉得还不过瘾,他的意识也已经在半醉半醒之中了。在他的潜意识里,竟然把海大富当成了平时的顾客。
就这样,酒醉的朱鸭见,条件反射般的给海大富剃成了一个阴阳头,不仅如此,他还给海大富扎好了辫子,最后,他还觉得浓眉大眼的海大富,不应该留着老气横秋的络腮胡,显得一脸邋塌,随后,手起刀落,又把海大富的满面胡须给刮得干干净净。
朱鸭见最后还不忘用热毛巾给海大富清洗一下光秃秃的头顶,以及那干净的脸庞。结束后,还推了推沉睡中的海大富,说:“军爷,您现在的形象,看上去年轻了十岁啊,现在看上去是又清爽又干净,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不少,军爷啊,您现在可越来越有魅力了,请您以后啊,继续保持这样的形象和状态,我敢说,您一定会更加的步步高升,不信的话请军爷您亲自照一照镜子,如果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小人再重新给您修剪。”
海大富闭着眼睛满意的说道:“好久没有如此惬意了,这一觉太舒服了,让你大哥我再多睡一会儿,你大哥我相信你的手艺,你啊,就不要再叼扰我了,烦不烦?你该干啥干啥去吧,小样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朱鸭见一边在心里骂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青蛇更比黄狼毒!满清政府跟你们所谓的什么太平天国不就一个模样吗,甚至太平天国还不如满清政府呢,至少老子在满清政府的统治下还不至于没有收入和走投无路。你们这些当官的,无论谁坐拥天下,都不过是一丘之貉!去掉一个穿红的,又来一个戴紫的,换汤不换药而已!”
另一边,朱鸭见端着给海大富剃头发和刮胡子的热水盆来到了门外。又气愤的说道:“老子现在就是筛盘,日你这些龟儿子的仙人板板。”然后将一整盆混有碎头发和胡须的脏污热水,用力的泼在了大门外的草丛里。
一阵晚风吹过后,朱鸭见清醒了许多,随后,当朱鸭见睁眼看到沾在草丛上的这些胡须和头发后,吓得彻底醒了过来。
好在海大富这时候还在木椅上睡得正香,嘴皮还吧嗒吧嗒的说着梦话。朱鸭见意识到,如果这时海大富突然醒来,在镜子里看到他现在的形象,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自己的人头,也肯定要当场落地。
朱鸭见心想:果真是天意,造化弄人啊!现在不管他再怎么舍不得走,也不得不走了,为了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只见朱鸭见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里,小心翼翼的用麻绳将正在酣睡的海大富结结实实的绑在木椅上,随后,连行李都不敢拿,仅是带上了这几年的积蓄,在月色下一路狂奔,跑进了深山老林,朝着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朱鸭见害怕极了,他知道,海大富一旦睡醒,要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也只是时间问题,而等待他的结果,就是被杀头。
朱鸭见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惜命,只见他在树林里玩命似的跑着,冲破了一张张蜘蛛网,而衣服和未被衣服遮盖裸露的皮肤也都被树枝刮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他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跑出了这片森林,来到了一条大江的岸边,这条江叫做青衣江,只见青衣江的东南方有一渡口,还有渡船一只。
一艄公蹲在岸口抽着老旱烟,朱鸭见便走上前去,请艄公把他送到对岸,艄公见他一副行事匆忙,狼狈不堪的样子,便直接坐地起价,要高价才肯送朱鸭见过河,否则的话,就要等到人满才走。
朱鸭见担心海大富的追捕,来不及想多就答应了艄公,两人在讲好价钱后,朱鸭见这才得以上了船。
由于刚结束一整夜的狂奔,再加之自己忐忑焦虑的心情,朱鸭见在船上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坐在船尾,发呆似的看着水面,久久不肯回神。
艄公却觉得,此人很是无趣,他撑船拉客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开始还有一句无一句的问朱鸭见从哪来?这是要到哪里去?可朱鸭见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便假装没听见,不肯搭理艄公,而艄公在自讨没趣之后,也就不愿再跟朱鸭见搭话,只是默默地划着船。
没过多久,船划至江中心后,天色也彻底亮了起来,此时也看不到对岸了,一缕缕江风吹拂着船帆,水面上顿时变得波光粼粼,朱鸭见的心情也渐渐趋于平静,随着水面舒展开来。
一夜的奔袭,让朱鸭见突感一阵困意,而此时他再也扛不住,便睡着了。过了不知多久,朱鸭见迷迷糊糊听到,在不远处好似有人在喊:“朱鸭见,朱鸭见”
朱鸭见使劲睁开一半眼睛后,感觉又回到了瓦屋山的屋子里,且自己此时是躺在床上的,不过万幸的是,海大富并没有坐在木椅上,此时屋子里只有朱鸭见一个人。
喊朱鸭见的声音听起来是在门外,朱鸭见也不知为何,自己竟身不由己的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可正当朱鸭见出来的时候,天空却又变成了黑色,正所谓静夜月明如昼,朱鸭见借着黑夜中仅存的月光,看清了呼喊者的模样。
只见门外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白的那人,从上到下一身刷白;黑的那人,全身上下就象刚从黑煤窑里溜出来一样,一身漆黑。
朱鸭见见此情景,只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便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可再次睁眼还是看到相同的画面,这两个人的脸他也怎么都看不清楚,他正想上前仔细端详时,一身黑衣的那个人,突然拽出了一截黑乎乎的铁链,一下就勾住了朱鸭见的脖子。
白衣人连忙对黑衣人说不可不可,朱鸭见还不是亡人,不可以用这种方式对待。黑衣人说道:“可是,不用铁链栓住他的话,他无法跟着我们行走啊。”白衣人说:“可以把他拴在你手腕上牵着走。”
白衣人的话音刚落,朱鸭见就感到手腕一紧,只见一根黑色的粗锁链箍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箍的隐隐作痛。
那黑白二人见此情形后,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随后,白衣人从手里变出一根白色的大棒子,紧接着又喊了一声“走”,三人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夏虫呜咽演唱着半遮面,顽星乱眨眼,三人尤如斗转星移般,飞速地漂移于大地之间。朱鸭见想询问二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开口,就连身子也动弹不得,就象着了梦魇似的。
疾驰的风声在朱鸭见的耳边环绕着,象一个旋涡。而他们三人穿过的树林,还是那片黑森林,只是原来熟悉的风景,朱鸭见却觉得并不熟悉,因为林子中间竟多出了一条小路,路的两边还盛开着一种极其艳丽的花。这种花跟朱鸭见曾经见过的罂粟花很相似,只不过这种花很奇特,只见花开却不见绿叶。
这条羊肠小路一眼望不到边,这些火红色的鲜花,放眼望去,就象是鲜血所铺成的地毯。在这条路上也有行走的身影,只不过他们的身影比较模糊,虚无缥缈般,仿佛是由雾气凝聚而成的,但还是能分辨出是男女还是老幼。
而这些身影看到疾驰而来的黑白二人后,就象耗子见了猫似的,纷纷朝两边让开,那黑白二人也不理会这些身影,只顾着带着朱鸭见继续朝前面赶路。
朱鸭见通过密林,隐约看见了凶神恶煞的海大富,只见海大富手提朴刀,带着许多太平军在密林里搜索着,只要遇到茂密点的草丛和灌木,他们就用朴刀一阵狂砍,此时的海大富,用头巾将脑袋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刮了胡须后的海大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看起来不伦不类,甚至还有点滑稽,朱鸭见不禁觉得好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好在朱鸭见三人的速度很快,只一瞬间,就把海大富和太平军们甩得远远的,不过,朱鸭见也知道,海大富是看不见他的。
可突然间,海大富却突然朝着三人远去的方向抬起了头,心里也若有所思。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鸭见只感觉到耳旁有呼呼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说话声、哭泣声、还有吵闹声,就象赶集似的热闹,但朱鸭见却看不到任何人。
在这些喧闹的声音停止以后,朱鸭见三人终于来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待三人走出密林之后,朱鸭见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今早来到的渡口吗?渡口的前面就是青衣江,只不过,此刻在渡口和青衣江的中间,多了一座桥。
这座桥是座石拱桥,桥面是由青石板组成的,桥体徒峭而光滑,整座桥有五格台阶,感觉桥的下面有几千丈那么深,且云雾缠绕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