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外,袁宗献骑在马上,眺望被夯墙围起来的于家庄,眉目微皱。
于家庄比他记忆更险峻,庄子建在凭空高出路旁七八米陂上,延伸至半山腰,再往上便是徒峭的山涯。与外界的连络依靠一条山道,从大道斜达庄口。
“某闻于家庄险要,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啊!”
袁文臣颔首点评道:“难怪统领欲令营兵潜入,行里应外合之策,光凭外力难破此庄。”
袁宗献瞥了眼袁文臣,问道:“文臣有何见解?”
袁文臣捏须而吟,说道:“昔马谡街亭之败,在于山头无水,不知能否断庄中水源?”
李伯光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据庄人言庄内有水井两口,可供百馀户平日饮用,今断不得水源!”
袁文臣犯起了难,摇头道:“恕某寡见,无计可施!”
停顿了下,为了维护面子,袁文臣说道:“庄子平地而起,据有地利之优,纵使官兵前往,亦莫能破!”
袁宗献沉默不语,仅是从马背上下来,登上山坡,打量庄寨的布局。
实习的小旗、副小旗有样学样,各自考察庄子的地形。
在众人勘探地形时,于采所遣的管家于财屁颠屁颠打白旗前来,被人带到袁宗献眼前。
“拜见大王!”
于财颇是识趣,奉敬称行礼道。
袁宗献手按腰刀,说道:“俺受不得大王称谓,你此来所为何事?”
于财低眉顺目,说道:“回将军,俺家老爹晓得袁、于两姓关系深厚,代代有人通婚。将军前来所为不过钱粮,俺老爹愿供些钱粮予将军,还望将军发烧放过于家庄。”
见于家庄服软,袁宗献问道:“于家庄外有夯墙,内靠地势,非官军至此不能破。故俺能否打下来尚且不知,于君怎舍得供粮予俺?”
有家主于采的吩咐,于财对答如流,说道:“将军能败官军,必有谋略在身。故纵使俺庄有土墙,无非多阻将军几日,多废些兄弟。因此与其得罪将军,不如与将军结一善缘。”
闻言,袁宗献眼睛微眯,他可不觉得凭区区不到一百人的杂兵能让于家庄畏惧,但于财之言似乎又有点道理。
“俺若饶过你家庄子,不晓得于大户愿出多少钱粮消灾?”袁宗献问道。
于财沉吟了下,说道:“俺家老爹愿出二百两银子孝敬将军!”
“二百两?”
袁宗献心里暗惊了下,彼时他杀袁荣光全家,不算固定资产的话,发烧仅搜出流动金银近三百两。而今于大户一下子能拿出二百两银子,其身价怕不是远超袁荣光。
不愧是官宦人家,非普通地主所能与之相比?
有了计较,袁宗献忽而笑道:“两百银子不够,俺营需要粮草。回去和你家老爹说,俺要两百石粮,外加二百两银子。”
于财面露难色,说道:“俺家老爹虽薄有钱财,但却也仅是耕读人家。尤其今冬粮价暴涨,两百石粮恐太多了。老爹愿放将军亲舅出庄,不知能否免去两百石粮。”
袁宗献冷笑道:“既是耕读世家,存粮想必丰厚。你莫要和俺说价,速速回庄与你老爹说去,俺舅亦要安然无恙。”
说罢,袁宗献挥手,示意左右把于财赶走。
见状,于财只得无奈回庄,将消息上禀予于采。
袁文臣疑惑道:“统领,于财所说不无道理,两百两银子外加粮两百石,此非小数目,恐于氏不愿出此钱、粮。如于氏不愿献粮,而咱又无计策破庄,岂不功亏一篑,白走这一趟。”
袁宗献笑了笑,说道:“于氏若果真想和咱交好,岂会盲目拒绝?何况你怎知于氏不会答应?”
“恩?”
袁文臣满脸问号,不晓得袁宗献如何得出这一结论?
当得知袁宗献开出的报价,于德邻大为愤怒,说道:“父亲,袁宗献欺人太甚,延安大乱,粮价猛涨,一石粮值七、八钱,今不识好歹,怎能与之交好?”
“袁宗献胃口不小啊!”
相比愤愤不平的于德邻,于采褶皱的脸上反而浮现笑容,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颇是渗人。
“但为何不能应诺呢?”
于德邻面露吃惊,不可思议说道:“父亲,袁宗献有何出奇之处,竟能让父亲高看一等,愿出如此巨款结交!”
“袁宗献无非是作乱边贼,仅是胆子大了点,胸中有些谋略,并不值得为父高看!”
于采拄着拐杖离椅,淡淡说道:“但如能擒杀袁宗献,却能让你与兄长图个官身。”
闻言,于德邻先是懵逼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惊喜道:“原是父亲另有谋划?”
“不知父亲欲如何对付袁宗献?”于德邻追问道。
于采原是儒雅的脸露出奸诈之色,说道:“无非是骄敌之计,令袁宗献懈迨,再趁机奇袭。”
“父亲晓得庄子难破,贼兵必会为此烦恼。而今主动送粮,便是令贼小觑,然后用计破之!”
于德邻恍然大悟,终于晓得于采为何主动送粮于袁宗献,揣测道。
“孺子可教!”
于采满意颔首,说道:“咱送粮于袁宗献,而他贪得无厌,若咱继续答应,他会有何觉得咱们性情如何?”
“贼人必会觉得咱软弱可欺!”
于德邻问道:“那今是否让人送粮出庄?”
“不急!”
于采捋须而笑,说道:“先让阿财传话,银子能凑齐,但粮却骤然难以凑齐。今先送银出庄,明日再送粮。”
停顿了下,又补充说道:“不仅于此,放于成龙一家出庄,让袁宗献深信咱有交好之心。”
“啪!”
于德邻忍不住鼓掌,说道:“父亲谋略深远,非常人所能洞察。”
于采得意说道:“莫看你爹老,但姜还是老的辣。(1)”
说着,于采徐步至祖宗画象前,作揖道:“老爷幸中秀才,本以为能为官,令我于氏兴盛,但不料英年早逝。你爹资质粗鄙,莫说考中秀才,连童生亦是未中。”
“但天无绝人之路,某幸与介休范氏交好,为其转运商货,至此于氏扶摇直上,得以小富于永宁。天启三年,某凭银子攀附上魏氏门人,让你兄长中了秀才。五年,买通考官,为你中了童生。”
“六年时,惜魏氏索钱太甚,你无缘考中秀才。而你兄长资质尚浅,次次无法中举。但今如能灭贼有功,再以金银开道,或能令你兄弟二人更进一筹。此事如能成,俺别无悔恨之事!”
山西土地贫瘠,但胜在临近边境,既能做官军的生意,又能与蒙古人通商。自努尔哈赤崛起辽东,介休范氏赚得盆满钵满,于氏与范氏交好,虽没吃到肉,为此却也喝到了口汤。
至于明末科举舞弊?
仅能说稀松平常了,自万历晚期朝政败坏,尤其天启年间,魏忠贤当政,徒子徒孙至地方为官,为了大举搜刮金银,无所不用其极。
如科举作为重要的入仕渠道,自然会被有心之人盯上。考官大肆买卖秀才、童生名额,而有门道之下,众晋商争先买卖,一年价格比一年贵。
于德邻对父亲谋划心服口服,躬敬道:“愿听父亲差遣!”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