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大明基本盘,瓦解大明的统治,不止大明官吏在搞,得胜而归的袁宗献也在考虑。
聚义堂内,袁宗献坐在椅上,望着四人说道:“今使计胜了州兵,兵马有所强壮,不知诸位兄弟有何想法?”
王永和说道:“眼下州兵围剿失利,知州必会上报兵备道。下次征讨必会调用更多人手,而我必须扩充兵马。”
田文威沉吟了下,说道:“俺营卫队里虽有不少老弱,但仍有些健壮之人,可以调入东营里为兵,但人数不多,约近十来号人。”
在上次三十名东营兵的过程中其实是存在自愿与半胁迫的两种情况,故有不少健壮民夫被编入营卫队里。而经过击败州兵之事,及保卫自家田地、财产,有不少人愿意添加东营兵。
“人太少了!”
王永和摇头说道:“本次围剿两百号人,下次围剿估摸有五、六百人,甚至更多些,岂能次次以诱敌取胜?”
说着,王永和看向袁宗献,说道:“今不如弃袁家寨,转移至别处,夺取村寨,开粮裹挟民众,招流民入伍,以此暂避官军兵锋。”
“袁家寨为营兵家乡,今时若弃走他处,乡亲必会离散,此事莫能为之!”袁文臣急忙说道。
“先生迂腐!”
对于读书人,王永和保留言语上的尊重,反问道:“下次纵使能胜卫所兵,莫非能胜营兵?能胜五六百人人营兵,莫非能胜千人营兵否?”
“故我军唯有流走,令敌不知动向,一路掠民为兵,方能与官兵一较高下。”
见王永和有意走上流寇道路,袁宗献皱了皱眉,看向弟弟问道:“宗第有何见解?”
袁宗第苦思半响,说道:“王老哥说得有理,文臣先生说得也有道理。今离开袁家寨,必有乡亲不愿离乡。但若离开袁家寨,既能扩充兵马,又能暂避官军后续进剿。”
顿了顿,袁宗第说道:“但若学流寇之事,俺怕今后人心不齐,况暂时不知后续官兵围剿情况。”
“今若依俺说,不如先招揽些村民入营,准备应对后续围剿。若官兵人多势众,咱们就躲入山里;若官兵人少,咱们使计厮杀。”
王永和说道:“除非陕西义军东渡咱汾州府,否则等营兵围剿,咱迟早要走!”
“纵使要走,亦是今后之事!”
袁宗献整理脑海里的想法,说道:“营兵忙于封锁渡口,你我今才裹众数百人,营兵岂会大费周章前来征讨。”
说着,袁宗献起身负手,踱步说道:“以俺之见解,不如效杀袁荣光之事,占据田家庄、于家庄等方圆三、四十里以内村寨,以‘打恶绅、均分田’为号,杀地主、恶霸,均分诸田于贫民,吸纳百姓从军。”
其实自他决定造反开始,便因未知前途而迷茫,故时常回忆李选的文章,思考如何让造反事业成功。前几日因忙于应对州兵进犯,迟迟未能有更深入的思考,而今随着州兵围剿的失败,他终于有空整理脑海中的思想。
大明王朝作为封建王朝,其统治基础依然是以乡村豪绅阶级的统治。而与其他王朝不同,大明有独特的卫所制度,因此卫所制下的世袭军官同样是其统治基础。
今若审视大明社会阶级,可知大明是以乡村豪绅阶级、城市大夫士族,卫所世袭军官为统治基础的封建王朝。而在这种社会下,农村贫民、城市商贩、破落军户、大族奴隶等相应社会角色,应是他前期造反路上的伙伴。
因此,今要灭亡大明,不能单从军事层面打击,更应该从经济层面打击其统治内核,一点点削弱大明的力量,不断增强自己的势力。
昔日李老师针对混乱的时局,彼时喊出‘打恶绅,分田地’的口号。而他眼下完全可以借鉴,同样以‘打恶绅,均分田’为口号,从而扩充自己的兵马。
至于王永和的说辞,不能说有错,仅是他试图走省事的路子。而属下一旦养成流寇路径的依赖,以后想让人安心下来搞据点可就没这么容易。毕竟专心发展根据地难,杀人放火抢劫快。
当然了,袁家寨太过贫穷,若持续干旱,莫说能否养活东营,连百姓自给自足都够呛。故发展根据地不代表不会放弃袁家寨,而是需因势而改变战略。
亦或是假如有一天,袁宗献所领导的草台班子规模够大时,将会改变宣传口径,以便吸纳知识分子进入东营。然在这之前,袁宗献需要用偏极端政策,笼络大批量不得志的穷苦百姓。
“打恶绅,均分田!”
闻言,众人若有所思,其中以袁文臣最为激动。
他熟读不少书,晓得口号对军队的重要性,之前虽以替天行道为口号,但仅是效仿水浒传,难以令兵卒心甘情愿厮杀。而今袁宗献进一步喊出‘打恶绅,均分田’口号,这将极大吸引贫民的兴趣,更是为东营造反套了个具有正当性的理由。
袁文臣率先反应过来说道:“近岁以来,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官府层层加税,藩王加征田租,百姓苦不堪言。今以分田为号,令耕者有其田,必能吸引贫者从军。”
王永和思索了下,说道:“统领既有方略,那今便先按统领方略执行。若山穷水尽,不妨弃寨而走!”
“好!”
见众人无多大意见,袁宗献说道:“三十里有村寨有两座,分别是于、田两庄。俺与文臣至于家庄,宗第与文威去田家庄。”
“今既要在于、田两庄,行‘打恶绅,均分田’之事,便不可无相应细则。文臣通笔墨,稍后与我商讨,拟上几条细文,以便在村寨里施行。”
顿了顿,袁宗献说道:“俺之前杀袁荣光之事不可效仿,除非作恶多端者可杀,馀者富人、地主没收田宅,仅留相应田亩耕作。人多多分田,人少少占田,为分田之要领。如此反能令百姓心服口服,其民心将在我东营!”
见众人皆有任务,王永和着急问道:“众人皆有事务,统领怎落下俺一人!”
袁宗献笑道:“永和晓知兵事,从军十馀载,诸人皆不及你,故由你留下操练步卒。两庄如有健民入伍,皆送至寨中,由永和编练。”
“领命!”王永和兴奋道。
原始四人组里,除去袁宗献外,因田文威负责营卫队,维持治安,故能领兵唯袁宗第、王永和。
而两人之中,王永和从军时间最久,兵事经验丰富,参加过萨尔浒之战,袁宗献欲给予机会培养为将,以分担他的压力。不过兵油子王永和带兵习惯最坏,自领兵以来多有打骂兵卒。
至于弟弟袁宗第不用多说,历史上李闯营中的大将,领兵天赋不用多说,故袁宗献将骑卒交由他统领便可知器重。
停顿了下,袁宗献说道:“你平日态度颇坏,操练兵卒时,动辄打骂兵卒,今日起当纠正恶习,勿要学官府兵将恶习。”
王永和喊冤道:“统领,这些人犟的紧,不打骂他们,怕进不近话。”
袁宗献沉声说道:“凡事都讲道理,你可以急,可以发火,但不能凌辱兵卒。今不止永和一人,宗第、文威都一样,待人不能无缘无故责罚,当以三国张飞为例子。如再犯者,俺亲自处罚。”
“遵命!”
见袁宗献态度坚决,几人皆应了下来。
既要培养他们独当一面的能力,那么便要纠正他们带兵的不良习惯。比如凌辱士兵绝对不允许,本身奋斗环境就恶劣,如果士兵待遇提不上去,何谈让他们忠心杀敌呢?
何况如今的东营兵未来会成为军官,不从现在培养这种意识,以后带兵时绝对会有样学样凌辱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