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马戏团(1 / 1)

“039号,今天有新的领养人会来参加活动,你最好表现的活泼一点,别像前几次,像垃圾一样被赶了回来。”一个留着狗啃式短碎发的萝卜头扬著坏笑凑过来,微微俯视著那个坐着的约莫十岁狼尾小孩儿,话语间满满的恶意,丝毫没有隐藏。

狼尾小孩儿安静的坐在小马扎上,安坐如钟,心里却想:活泼?难道要我现在站起来给你翻个跟头助助兴?抱歉,看不见,怕摔。

他的身后是另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042,此时正在帮坐着的小孩儿换缠在眼睛上面的缎带,闻言担忧的快速扫了一眼039的发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039号不是院里最特别的孩子,这里不爱说话、身有残疾的孩子海了去了。但他是整个院里最漂亮的,瓷娃娃似的,可惜美中不足他是个瞎子,先天的。

042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039因为又瞎又哑(懒得说话),简直是全院坏小子的“公共沙包”。。

小孩子的恶,没有理由,永远不要低估,就像夏天的蚊子,无处不在且叮人贼疼。

想到那个时候039每天的惨状,身上几乎每天都会添上新伤,他就像一只小兽,被伤害之后只有自己在角落默默的舔舐著。

在孤儿院这种复杂的群体中,你的稍微与众不同都会被当成被欺负的理由,042不由手上收紧,力气大了点。

“紧了”039的语气麻木又平淡。就像被勒疼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没事吧?我走神了”042连忙道歉,手像翻花,利落的给打了一个蝴蝶结在039的脑后,灰色的缎带在黑色狼尾的发丝中,竟显出了几分精致。

随着宿舍墙上的时钟发出声音,宿舍里的孩子都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除了039,他只是微微侧头。

“时间到了,我们该去礼堂了”萝卜头从后面的越过坐着的039,故意撞开了039规矩蜷缩的腿,往前走去,他的后面稀稀拉拉跟着已经收拾好了的孩子。

“走吧,迟到了园长会责怪”

042拉起039的手,引着他绕过几栋旧建筑,抵达礼堂。

礼堂修建得仿照了某圣母堂的风格,偏西欧式,与平时上课的、颇具九十年代风味的教室格格不入,或许是资金问题,最终造就了这中西合璧的景象。

此刻孩子们都规规矩矩的站在礼堂的台上,在孩子们的面前,立著一位年长严肃的中年女人,女人正是这个孤儿院的园长,唯一的执权者、话事人。

她穿着类似传教的改良袍,头发利落的盘起,锐利的眼神扫过台上三排按高矮顺序排列的孩子。

被她目光扫到的孩子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头埋得更低了。

唯有039,女人嫌弃的目光在小孩儿脸上转了两圈这才开口“今天,主神眷顾,又有新的善人来到这里,他们在今日能否成为你们的爸爸妈妈,就看你们今天的表现了,知道吗?”

“知道了”孩子们嗫嚅著,细弱蚊蝇。

“大点声!没吃饭吗?”

“知道了!!!!”再大声点,房顶都要被掀了。039腹诽。

女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过了身,脸上切换出标准营业微笑。

这时,礼堂大门缓缓开启,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逆光走入,如同神话中降临的神官。

‘哇———’有孩子忍不住惊叹出声。2八墈书惘 已发布罪芯章节

严肃女人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容,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042站在039的旁边紧张的捏了捏039的袖子,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039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毕竟,他们现在就像货物,和放在市场任人挑选没有什么区别,好的果子被挑走,坏的果子被留下,简直就像是个大型“人品抽奖现场”,他是那张永远没人要的“谢谢惠顾”。

他已经没有第一次的那种紧张和期待了。

听着女人和那些‘善人’互相恭维交流,暗地里进行着资源博弈。

这场以领养和爱冠名的交易,已经存在很久了,到底有多久他也不知道,或许早在孤儿院创建之初。

今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是那个被剩下的坏果子。039心想着。

一个个“善人”在他面前停留,为他颜值惊艳,为他眼睛叹息,然后果断走向下一个目标。流程熟练得让人心疼。

很快,队列中的小孩有大部分已经被挑选走,042也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正当039站着发呆,等待结束的时候,有一道很炽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已经超过了五分钟,那个人居然静静的看了他五分钟。

众所周知,目盲的人,其他感官尤其敏锐。‘这位善人,相面呢?不是吧?清仓处理轮到我了吗?’039不由有点慌了。

“眼睛是先天的吗?”

是个男人,声音有些粗,他好像离他近了两步,鼻尖隐约传来了一丝动物身上的独特味道,动物园的味道?

039的思维又开始跑马:‘他刚撸完狮子还是喂完老虎?’

“施先生问你话,你的声带也先天故障了?”园长在旁边一字一顿冷声道。

沉默许久,在男人以为这个面瘫小孩儿不会开口的时候,039这才吝啬的发出一个“嗯”。

“就他吧”男人伸手,虚虚拉起039的手,039下意识挣脱,男人手一僵,施旷也僵住了,他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挣脱开了,他有些惊慌的等著接下来的耳光,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被打,不解的微微抬起了头。

“不愿意?”男人只是眉头微皱。

女人见状假笑着打圆场“没有的事,可能孩子怕生,相处段时间就好了”说著大力的推了039肩膀一把。

039猝不及防的朝着男人的方向摔过去,男人稳稳的抓住他的胳膊,半强硬的拉到一边。

在领养仪式的最后,小孩儿们都一一和园长虚假的互相拥抱表演以示告别。

039没动,“不去告个别?哦对,你看不见,也抱不准。”男人低声说,039沉默的听着周围的声音,自动过滤掉男人的低嘲,在这里他早已练就了不想听就听不见的本事。

跟着男人上了车,早已被收拾好的为数不多的行李被放在了后座。

039紧抓住男人给他捆的安全带,无意识绷紧神经,说不紧张是假的,被挑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正常情况下,没人会领养一个瞎子,就算这个瞎子长得很漂亮。更何况,那些来领养的人非富即贵。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这种情况正合039心意,抛开本身不爱说话,他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经过漫长的车程,终于车速开始变慢,他们经过了一个村道,又过了一扇大铁门,周围车水马龙的声音渐渐变成了鸡鸭鹅的叫声,再随着牲畜的声音渐弱,车最后在大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巨大声音中停了下来。

这是到农村合作社了?039不禁心里吐槽。

“下车”男人率先下车走到副驾车门,敲了敲玻璃。

039摸索著,打开了车门,小心翼翼的下了车,男人扯着他跨过了一个阶梯,一直向前走。

“有名字吗?”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039的发呆大业。

男人低头看着小孩儿的茫然的神情又重复了一遍“你有名字吗?”

039张了张嘴,最终没开口。

“在孤儿院,你们都是怎么称呼对方的?”

男人将039带到一个房间,房间应该很黑,039听到了男人按灯开关的声音,接着又听见了有铁链和翅膀扑腾的声音。

房间萦绕着一股男人身上的味道,这让039的神经更加紧绷。

039被男人按在椅子上坐下,他沉默半晌开口“039”。

“什么?”这次换男人蒙了。

“你在孤儿院叫039?”男人的眉头又不可控制的抽了抽。

“汪慈这女人,也是装都不装了,呵”男人啐了一口。

汪慈是孤儿院园长,那个严肃女人的名字,别看名字里有个慈就以为她是个和善的人,实际上,手里握著好几条灰色产业链。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男人点燃了一根烟,淡淡的烟味慢慢飘向了039。

这烟应该很贵,039心想,毕竟他闻过劣质香烟的味道,非常呛人。

男人吸了一口“我叫施岩,你可以叫我爸爸,也可以叫我叔叔,我不勉强,咳咳,既然我领养了你,你以后跟着我姓。”

男人顿了顿“至于名,我不会起名,记得任风说中国神话里有个盲人,叫师旷,那你就叫施旷吧”男人将039,不,现在是施旷,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施旷这张脸,确实很漂亮,又白又粉,小嘴因为紧绷而显得唇色很浅,只是漂亮的像个瓷娃娃,没有灵魂。

施旷?听着像‘施工’,这是预示我要开始搬砖了?对于施旷这个名字,039没有其他的意见,在他看来,这就是个编号,一个与039同样没有意义的编号而已。

“既然跟了我,那我也就直说了,我经营了一个马戏团,人数不算少,不过你现在还接触不到”

男人想了想“我这里,目前差个训鸟师,看不见没关系,不会也没事,我会找人教你,我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也不想逼你改变,你只需要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意料之中,对面的小孩儿一声不吭的听着。

“好了,和你以后的伙伴打个招呼吧。”男人吹了一声口哨,刚开始在屋里听到的那个翅膀扑腾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只鸟不知道从哪儿飞了过来,站在了施旷的椅背上。

施旷被鸟飞过来的气流风吹的额前刘海飞起,从这个风量来推断,这个鸟绝对不小。

“你好,你好!见到你很高兴!”第一次,除了“瞎子”、“废物”、“没人要的杂种”之外,施旷听到了“见到你很高兴”,尽管出自一只鸟之口,他心中仍泛起异样之感。

同时他也意识到,刚才施岩是让鸟跟他打招呼,不禁额角浮现三条黑线。。”施岩没管施旷什么反应就抬脚离开了。

门关上后,房间一瞬间静的落针可闻,但是施旷知道,那只渡鸦,也许正睁着他的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会说话吗?”半晌,那只渡鸦跳上了他的肩头,一瞬间施旷感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渡鸦尖锐的爪子深深的嵌在肉里。

“嘶”施旷被爪子踩疼,下意识吸了一口凉气,他收回前面异样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施旷开始了与渡鸦“同吃同住”的训鸟生涯,并在一位老师傅的指导下,知道了渡鸦“碎碎”之名的官方解释:破坏力极强,能喙碎万物。

但施旷私下认为,这名字更可能源于它是个不折不扣的“碎嘴子”,从早到晚喋喋不休,辞汇量丰富得令人发指。

同时,养父施岩似乎决心把他培养成马戏团的多面手。

除了训鸟,他的课程表陡然增容:

杂耍与平衡课主要是学习抛接各种无害(主要是砸不坏)的物品,以及在高空绳索上行走。

对于盲人来说,这无异于挑战极限。

施旷摔得七荤八素,身上青紫不断。教他的小丑杰克总是捏著尖细的嗓子鼓励:“哦!我亲爱的施旷!感受风!相信你的脚趾头!它们比眼睛更可靠!”

施旷内心吐槽:我信你个鬼,我的脚趾头现在只想罢工。

柔术是一位身体软得像面条的柔术师负责教导。

施旷觉得自己像在被强行重新组装,骨头时常发出抗议的呻吟。

他怀疑施岩是不是想把他训练成一个人形包裹,方便打包运输。

接下来是“特色”武功课,这才是重头戏。

授课的是团里一位沉默寡言、浑身肌肉疙瘩的武行大哥,人称“铁塔”。

课程内容非常务实—如何听声辨位,如何在黑暗中有效攻击和防御,如何利用身边一切物品(包括碎碎这样的“活体武器”)自保。

铁塔的教学方式简单粗暴:“感觉左边有风?挡!右下盘空虚?踢!那只话痨乌鸦在你肩上?必要时把它当暗器扔出去!准头不好没关系,吓也能吓对方一跳!”

碎碎每次听到这话都会愤怒地啄铁塔的脑门,虽然基本啄不动。

这套“盲人限定版实用格斗术”虽然学得辛苦,却让施旷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掌控感。

时光在抛接、摔打、碎碎的唠叨和铁塔的呵斥中飞逝。一晃七年过去。

十七岁的施旷,已然褪去稚嫩,身形抽长,脸部线条流畅利落。那常年覆眼的缎带非但无损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质。

他现在能同时指挥几十只渡鸦,那位临时师傅都夸他青出于蓝。施岩还给他请了文化课老师,算是履行了养父的基本职责。

马戏团的大家都对他很友善,尤其是那个叫任风的青年,总来找他聊天,给他读书,分享趣闻。施旷并非铁石心肠,多年的善意逐渐软化了他内心的坚冰。

施岩对他的变化很满意,不是没动过让他上台表演的心思。

这张脸,这气质,绝对是票房保证!可惜施旷依旧惜字如金,连训鸟都自成一套手势语言,能不用嘴绝不多说一个字。

最终,施岩只能放弃,让他继续待在幕后训鸟。

这天。

这天,施旷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静(碎碎暂时被借去排练),一个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施旷!快!瑶星疯了!控制不住了!”

瑶星是另外一个训鸦人的渡鸦头鸟,平时他们的专场演出都很顺利,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工作人员这么着急。

不等施旷问清情况,他就被一股蛮力拽向了表演帐篷。

“怎么回事?”施旷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急问。

“不知道!表演时瑶星突然领着鸦群冲向观众席!平叔的哨子根本不管用!老板又不在!”对方语无伦次。

刚踏进帐篷,震耳欲聋的掌声变成了3d环绕式的惊恐尖叫。观众席一片混乱,到处是被抓伤的人,渡鸦黑影般呼啸掠过。

“施旷!”熟悉的聒杂讯音传来,碎碎精准地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施旷?”它歪著头,表示疑惑。

“嗯。”施旷应了一声,凭借超凡的听力和对环境的熟悉,敏捷地避开障碍,来到舞台中央。他掏出鸟哨,吹出安抚的指令。

哨音响起,鸦群非但没停,反而更加狂暴。就在这时,领头的瑶星那诡异的眼珠在混乱中锁定了舞台上的施旷!

它像是做出了某种决断,猛地仰头,以决绝的姿态狠狠撞向悬在帐篷顶中央的巨型聚光灯!

那灯正对着舞台中心,也就是施旷所站的位置!

“咔嚓——嗡——”

本就因鸦群撞击而松动的灯架,在瑶星的奋力一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带着死亡的阴影直坠而下!

施旷感应到头顶的恶风,想躲已来不及!

“碎!”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

站在他臂上的碎碎竟毫无迟疑,如一道黑色闪电迎头冲向坠落的巨灯,试图用渺小的身躯阻挡!

螳臂当车!

“嘭——!”

沉重的聚光灯轰然砸落!血浆与碎肉四溅,在混乱中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施旷头部遭到重击,瞬间眼前一黑(虽然他本来也看不见),但这次是不同的黑——伴随着剧痛和嗡鸣。

耳边的喧嚣迅速远去。蒙眼的缎带滑落,他挣扎着,眼皮虚弱地半睁开一条缝

一幅诡异的画面强行涌入脑海: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狂乱的黑色鸦群如同泼洒的浓墨,在这猩红的画卷上疯狂舞动,奏响死亡的狂歌。

一人一鸦,以如此荒诞又惨烈的方式,完成了他们的舞台“首秀”与“谢幕”。

不甘吗?或许有一点。但对施旷而言,活着不算太好,死了似乎也没那么糟。他预想过很多结局,没想到是这样。

先天目盲的施旷,在他短暂的十七年里,朋友寥寥,善意珍贵。养父施岩?姑且算半个吧,至少给了他衣食无忧和一方屋檐,教会他安身立命的技能。马戏团的七年,远比孤儿院的十年温暖。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走马灯零星闪烁。

【执念捕捉中,捕捉成功——】

【数据分析中——滴滴!分析失败】

【位面选取中——】

【盗笔位面载入中,欢迎到来。】

‘执念?’施旷最后的意识模糊地想,‘我这种烂人,能有什么执念’

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废灵根的我,能看见仙的死期 权倾天下,从被流放开始 抗战:我有召唤系统 冬日喧 贞观太子:重生后圣人一起疯吧 救命!我的使徒全是病娇! 你一个公考讲师,咋成国师了? 隐婚三年不圆房,我再嫁你急啥? 穿书白月光,我成了女帝 从放牛娃开始的古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