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王傅周文渊(1 / 1)

太子太傅周文渊的车驾,在一个微雨的午后,抵达了朱雀城。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只有福王府长史带着几名属官,在城门口依礼相迎。

周文渊对此并无不满,反而觉得这南疆藩王,总算还懂得些分寸。

然而,当他踏入福王府,见到那位名震天下的“福王”殿下时,那点刚升起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林富贵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短打衣衫,袖口和衣摆还沾着些许黑灰,正蹲在院子里,对着一架装着轮子的木头车子敲敲打打,旁边还散落着锯子、锤子等工具。

哪有半分亲王的威仪?活脱脱一个工匠学徒。

“王爷!太傅大人到了。”

长史连忙高声提醒。

林富贵抬起头,看到周文渊,立刻丢下工具,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毫无礼仪地拱了拱手:

“哎呀,周太傅一路辛苦,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本王这南疆穷乡僻壤,以后可就全指望太傅您来教导了。”

周文渊眉头紧锁的看着林富贵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不喜,但还是依礼躬身:

“老臣周文渊,参见福王殿下。

奉陛下旨意,前来辅佐王爷学业。”

“好说好说。”

林富贵热情地拉着周文渊就往里走,

“太傅远道而来,先休息休息。本王让人准备了接风宴。”

“王爷!”

周文渊却站定不动,神色严肃地打断了他,

“老臣既受皇命,不敢懈迨。

请问王爷,平日都读哪些圣贤书?课程如何安排?”

林富贵眨眨眼:

“圣贤书?呃《论语》算吗?看过几眼,有点困。”

周文渊脸一黑:

“只看过《论语》?还有点困?”

他强压着怒气,

“从明日起,王爷需每日卯时起身,诵读《大学》、《中庸》,辰时至午时,由老臣讲解《论语》、《孟子》,未时习字,申时研读《诗经》、《尚书》。

至于这些工匠贱业,奇技淫巧,还请王爷即刻摒弃,以免玩物丧志。”

“卯时起床?”

林富贵惨叫一声,小脸垮了下来,

“那不是天还没亮?还要读一天书?太傅,这会死人的。”

“玉不琢,不成器!”

周文渊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馀地,

“王爷年纪尚小,正需勤学苦读,明辨是非,岂可沉溺于这些无用之物?”

“无用?”

林富贵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他拉住周文渊的袖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太傅,您说那些是无用之物?那可未必。

走,本王带您去个地方,保证让您大开眼界。

等看完了,您再说有没有用。”

不顾周文渊的反对,林富贵半拉半拽地将他带出了王府,直奔城外的“工匠营”。

一进入工匠营的范围,周文渊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巨大的炉窑吞吐着火焰,工匠们喊着号子,将烧得通红的玻璃溶液用铁管挑起,吹制、塑形,转眼间就变成了晶莹剔透、巧夺天工的器皿。

河边,利用水流驱动的巨大木轮带动着锻锤,一下一下,沉重敲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效率远超人力。

矿山上,人们利用简单的杠杆和滑轮,将深色的“石炭”从矿坑中源源不断地运出。

“这成何体统?如此喧嚣,与市井何异?”

周文渊捂着鼻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太傅,您看。”

林富贵指着一个正在冷却的玻璃杯,

“这琉璃盏,若是送到京城,值多少银钱?能让多少百姓吃饱穿暖?”

他又指向那水利锻锤,

“这玩意儿打出来的刀剑,是不是比人力打的更锋利、更均匀?

将士们拿着好兵器,是不是更能保家卫国?”

周文渊张了张嘴,想反驳这是“与民争利”、“奇技淫巧”,但看着那实实在在的琉璃和听着那有力的锻打声,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林富贵继续他的歪理邪说:

“还有这石炭,烧起来比木柴旺多了,还便宜。

您说,冬天百姓家里有了它,是不是能少冻死人?

工坊有了它,是不是能做出更多东西?”

他随手拿起两块磁石,玩着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把戏,嘴里胡乱解释道:

“您看,这就跟人与人一样,有的天生就合得来,有的天生就看不顺眼,这叫磁力。

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理。”

周文渊看着那两块不用线连却能相互吸引或排斥的石头,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这完全超出了他熟知的“五行相生相克”的范畴。

最后,林富贵拉着周文渊来到一张石桌前,上面放着一杯水和一张硬纸片。

“太傅,本王给您变个戏法。”

林富贵将杯子装满水,用纸片盖住杯口,然后用手按住纸片,将杯子猛地倒转过来。

周文渊下意识地以为水会泼出来。

然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林富贵松开按住纸片的手时,纸片并没有掉落,杯子里的水也一滴都没有流出来,仿佛被一张无形的手托住了。

“这是何故?”

周文渊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那倒悬的水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违背常理的一幕,对他固有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林富贵得意地晃着脑袋:

“看吧,太傅!这就叫气的力量。

是杯子外面的气,把纸片和水给顶住了。

书上有时候说的,不一定全对,得自己动手试试才知道真假。

这就叫实践出真知。”

“气的力量?实践出真知?”

周文渊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个倒悬的水杯。

他博览群书,自认学识渊博,却无法用任何圣贤经典来解释眼前这不可思议的现象。

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丝对未知知识的好奇,开始在他那颗被程朱理学浸透了一生的心中萌芽。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林富贵,有些颤斗的问道:

“王爷!莫非圣人之言,亦有未尽之处?”

当晚,周文渊没有如往常一样秉烛夜读圣贤书,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面前铺开纸笔,却久久未能落墨。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林富贵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语,回想着那倒悬不洒的水杯,那自动挥舞的锻锤,那晶莹剔透的琉璃。

最终,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却并非写弹劾奏章,而是给他一位在京城翰林院任职、同样以学问严谨着称的老友,写下了一封长信。

信的开头,他依旧恪守臣节,汇报了平安抵达南疆。

但随后,他的笔锋变得凝重而困惑:

“见福王所为,多不合圣贤之道,初甚忧之。

然观其制琉璃、用水火、察磁石之力,乃至复杯倒悬而水不倾,皆非典籍所载,却又实实在在,不容置疑。

其所言‘实践出真知’,虽粗鄙,细思之,似非妄言。”

“老夫平生所学,莫非竟有缺漏?

福王所学所行,虽杂乱无章,不成体系,然其中或暗含格物致知之新途?

老臣心绪难平,需暂留此地,深究其理,以明是非。”

这封言辞恳切的信,被连夜送出了朱雀城,飞向京城。

而周文渊自己,则站在窗前,望着南疆陌生的星空,第一次对自己坚守了一生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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