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年直接被林天豪给砍了。
起初,人们只当是陈延年当初是狗急跳墙的疯话。
然而,仅仅过了一夜,最先出现异常的,是驻扎在城外大营的军队。
清晨的操练场上,原本应该喊杀震天的士兵们,却显得有气无力。
不时有人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惨白地冲向茅房,或者直接弯腰在训练场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呕吐物并非寻常秽物,而是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
“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
带队军官皱着眉头呵斥道。
但很快,他就呵斥不出来了。
因为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征状也越发诡异。
有人开始浑身发冷,大夏天裹着棉被依旧瑟瑟发抖。
有人面色潮红,胡言乱语,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更有人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对着空气挥舞兵器,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呕——哇!”
“不行了,扶我一把。茅厕!茅厕在哪?”
“让开!别挡道!”
一个个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士兵,此刻腿软得象煮过了头的面条。
“花好多花娘,您来接我了吗?”
一个年轻士兵对着空无一人的帐篷角落傻笑,伸手想去触摸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他旁边的老兵一脸崩溃,一边努力夹紧双腿,一边咆哮道:
“接你个屁!你小子看清楚。
那是老子的洗脚布!醒醒!别往那边爬了。”
军营中,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
流言四起,比瘟疫传播得更快。
“是蛊!是百越妖人的蛊术。”
“陈延年说的是真的!蛊真人来了!”
“我们都要死了。”
军医们急匆匆地赶来,尝试用药。
但无论是清热解毒的汤药,还是安神定惊的丸散,灌下去都毫无效果。
整个军营仿佛被瘟云所笼罩,昔日操练的呼喝声被痛苦的呻吟和惊恐的呓语所取代。
城内的福王府,也未能幸免。
林富贵早上起来,还想着今天该怎么败家才能扭转这越来越庞大的家业,刚喝了一口厨房送来的小米粥,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唔!”
他小脸一皱,丢下碗筷,捂着肚子就往外跑。
“王爷!您怎么了?”
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林富贵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冲进净房好一阵上吐下泻,感觉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等他虚脱般地被人扶回床上时,小脸已经煞白,额头上布满了虚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爹!我好象也中招了。”
林富贵有气无力地对着闻讯赶来的林天豪说道,
“肚子疼!浑身没劲!
看东西好象还有点重影。”
林天豪看着儿子那副虚弱可怜的小模样,心猛地一沉。
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军中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天豪转头,声音沙哑地问向匆匆赶来的军医官和老管家。
军医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充满了绝望:
“大人!王爷!
军营里已经倒下一大片了。
征状和王爷类似,但更为猛烈。
属下无能,用尽了法子,全无用处。
这绝非寻常时疫。”
老管家也是忧心忡忡的说道:
“府里也有好几个下人出现了类似征状。”
林天豪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不怕真刀真枪的敌人,哪怕是百越五万大军,他也敢率军一战。
但眼前这诡异莫测的“蛊术”,却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可能确定是蛊?”
军医官抬起头,老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奈,他颤斗着说道:
“回大人!此等征状,闻所未闻,药石罔效,蔓延迅猛,更兼幻觉丛生,非是寻常病症。
依属下愚见,只怕真是那巫蛊之术,非药石能医。”
躺在床上的林富贵,听着这话,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这小身板,连拉肚子都扛得费劲,还能扛得住那听都没听过的蛊术?
“完犊子了!”、
林富贵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声哀鸣,
“这次怕不是真要英年早逝了。”
福王府内,愁云惨淡。
林富贵躺在锦榻上,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只觉得一会儿像被扔进了冰窟,裹着三层棉被还直打哆嗦。
一会儿又象被架在火上烤,恨不得把皮都扒下来。
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每隔一刻钟就想抱着床头的金丝楠木马桶吐个天昏地暗,吐出来的依旧是那看着就瘆人的墨绿色黏液。
“呕咳咳!”
林富贵又一次瘫软回枕头上,感觉身子都被掏空了,眼前金星乱冒,
“完蛋了!这次真要去见阎王爷了。
不知道地府流不流行败家。
能不能给我拨点经费。”
林天豪守在床边,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着军医又一次摇头退下,心中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征战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让他空有一身武力却无处施展。
“水爹,我想喝水。”
林富贵虚弱地哼哼道。
旁边伺候的丫鬟连忙端来温水。
林富贵勉强喝了一小口,却觉得那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刺激得他喉咙发痒,又是一阵干呕。
“这水味道不对。”他喘着气说道。
就在这时,老管家领着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是从京城赶来的柳如玉。
“富贵!我的儿。”
柳如玉看到儿子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扑到床边,直接伸手探向儿子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让她心都揪了起来。
“娘!”
林富贵看到亲娘,委屈劲儿更上来了,小嘴一瘪,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我难受。”
“娘知道,娘知道。”
柳如玉强忍着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朱红色的丹药。
“这是娘家里祖传的“清灵解毒丹”,据说能解百毒,快,服下去试试。”
若是平时,林富贵对这种来历不明的“祖传秘方”肯定嗤之以鼻,觉得是江湖骗子忽悠人的玩意儿。
但这会儿他病得七荤八素,脑子都不太清醒了,只觉得那丹药闻着挺舒服,再加之是亲娘给的,便也顾不上那么多,就着水,艰难地把两粒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下肚,一股清凉之意散开,似乎暂时压下了些许恶心感。
林富贵躺在床上,意识迷迷糊糊,看着床边焦急的爹娘和下人,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各种念头:
蛊虫?细菌?病毒?消毒?
消毒?
他猛地想起自己之前为了搞“高度酒”提纯着玩,让工匠们弄出来的那一小坛浓度极高的“酒精”。
酒精不知道能不能杀死这些蛊虫?
死马当活马医了!
“酒我的酒”
林富贵挣扎著,用尽力气抬起一只手,虚弱地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柜子,
“那个白瓷坛拿过来。”
众人都是一愣,王爷都病成这样了,还想喝酒?
柳如玉更是急道:
“富贵!胡闹!生病怎能饮酒?”
“不是喝!是消毒。”
林富贵喘着气,
“拿来!快。”
林天豪看着儿子那执拗的眼神,虽然不解,但还是示意下人将那个密封的白瓷坛取了过来。
坛口打开,一股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冲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掩鼻后退了一步。
林富贵让下人倒了一小杯“酒精”,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接过杯子,不是喝,而是直接泼了一些在自己刚刚呕吐过的嘴边和手上。
然后又让人拿来干净的布巾,蘸着酒精,胡乱地擦拭自己的额头、脖颈和手心脚心。
酒精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强烈的冰凉和轻微的刺痛感。
“嘶——”
林富贵倒吸一口凉气,感觉精神似乎清醒了一点点。
他又让人取来干净的饮水,强撑着吩咐道:
“这水煮开。放凉了再给我喝。”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大半天。
期间,他依旧经历了数次冷热交替和肠胃不适,但频率和强度,似乎隐隐减弱了一些。
当林富贵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黄昏。
他动了动,发现身上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那种令人绝望的寒冷和灼热感竟然消失了。
肚子里也不再翻江倒海,虽然还是有点虚,但恶心感几乎没有了。
“我没死?”
林富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好象正常了。
他难以置信地坐起身,虽然动作还有些摇晃,但意识无比清淅。
“富贵!你醒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柳如玉和林天豪立刻围了上来,看到儿子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都不由得大喜过望。
“感觉怎么样?”林天豪急忙问道。
“好象好多了。”
林富贵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虚弱,那些诡异的征状真的退了。
“肚子不疼了,也不冷不怕热了。”
“太好了!定是娘的解毒丹起效了。”
柳如玉喜极而泣。
林富贵却摇了摇头,小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解毒丹可能有点用,但他感觉,最关键的不是丹药,而是
他猛地看向那个还开着口的酒精坛子,又看了看旁边小几上放着的、已经放凉的白开水。
他脑子里那些零散的现代知识碎片,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虽然他还是不懂什么微生物学,但他凭直觉意识到,那诡异的“蛊毒”,很可能就是一种通过污染的水源或者接触传播的“毒”。
而高浓度的酒精和高温煮沸,恰好能杀死这种“毒”。
“我明白了!”
林富贵猛地抓住林天豪的骼膊,
“爹!不是蛊术!是毒!是一种可以通过水和接触传染的毒。
酒精和沸水能对付它。”
林天豪和柳如玉都愣住了,有些无法理解儿子的话。
但林富贵此刻顾不上解释,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虽然腿脚发软,但还是强撑着对门外大声喊道:
“来人!传令!”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
林富贵扶着床沿,吩咐道:
“传令全军!即刻起,所有饮水,必须煮沸半炷香的时间。
放凉后才能饮用。
违令者,军法处置!”
“还有!立刻将库房里所有用来提纯酒精的器具,全部给本王搬到军营去。
再多派人手,给本王日夜不停地烧制这种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