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福王府瞬间炸开了锅。
“私通百越?贩卖军械?”
“陈氏?他们竟敢资敌?”
“难怪百越军装备精良,来去如风。”
百姓哗然,群情激愤。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豪强乡绅们,此刻个个脸色剧变,尤其是陈延年,面无血色的指着那老者厉声喝道:
“胡言乱语!刁民!这是诬告!赤裸裸的诬告。
王爷明鉴!此人定是受奸人指使,污我陈氏清白。”
林富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血书状告给整懵了。
他看着台阶下那悲愤欲绝的老者,又看看气急败坏的陈延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烦人的典礼,回去躺着,怎么又摊上这种破事?
“肃静!都肃静!”
王府长史连忙出来维持秩序,然后看向林富贵,
“王爷,您看这”
林富贵烦躁地抓了抓头上的冕冠,珠子哗啦啦乱响:
“看什么看?既然有人告状,那就查啊。
该怎么查怎么查!本王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他试图溜号,但那双双注视着他的眼睛让他迈不开腿。
他现在是“福王”,南疆名义上的最高主宰,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也没法象以前那样直接甩手不管。
“查!”
林富贵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回王座,小手一挥,
“王府法曹呢?给本王查。
好好查!查个水落石出。”
福王府初立,属官班子也是草创。
法曹参军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学究,姓王,看起来谨小慎微。
他领命之后,带着几个书吏,开始了所谓的调查。
然而,调查从一开始就寸步难行。
王法曹去州府衙门调取与陈氏相关的货物往来记录,管卷宗的小吏赔着笑脸说道:
“王大人,真是不巧,存放相关卷宗的那间库房,前几日走了水,烧了个一干二净,您看这”
王法曹想去询问几个可能与陈氏有生意往来,或者曾运输过敏感物资的商队负责人,结果不是“外出经商未归”,就是“突发恶疾卧床不起”,还有一个更绝,头天晚上还在酒馆喝酒,第二天就发现失足落水,淹死了。
就连那个当堂呈上血书的老者,在暂时被王府保护起来后,没过两天,居然也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神秘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法曹愁眉苦脸地向林富贵汇报:
“王爷,这线索全断了,人证物证皆无,实在是无从查起啊。”
林富贵听着汇报,气得小脸通红。
他不是气陈氏可能通敌,他是气这帮人把他当傻子糊弄。
当他这个王爷是泥捏的不成?
“查不了?人证物证都没了?”
林富贵从王座上跳下来,背着小手在殿内走动着,越想越气,
“好啊!跟本王玩这套?”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王法曹和闻讯赶来的林天豪说道:
“既然明着查不了,那咱们就不查了。”
林天豪眉头一皱问道:
“不查了?那如何向百姓交代?
况且,若陈氏真通敌,乃是心腹大患。”
“谁说不查了?”
林富贵眼睛一瞪,露出一丝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凶狠,
“本王换种查法。
王法曹,你立刻以本王的名义,下发告示。”
“告示?怎么写?”王法曹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写!”
林富贵叉着腰,一字一顿,
“经查,陈氏家族及其关联商号、矿场、田庄,涉嫌非法经营、偷漏税款、危害治安。
即日起,全部予以查封!
所有帐目、货物、人员,冻结待查。
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解封。”
他这招根本不是什么查案的手段,纯粹是小孩发脾气、掀桌子的行为。
你不是销毁证据、藏匿证人吗?
老子直接把你的老窝全给端了,看谁耗得过谁。
林天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小子歪打正着,这简直是釜底抽薪的绝户计啊。
直接打击陈氏的经济命脉,比什么调查都来得有效。
王法曹却吓坏了:
“王爷!不可啊!
无凭无据的大规模查封,恐引物议,说王爷您滥用职权,扰乱民生啊。”
“本王乐意!”
林富贵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劝,
“他们不是让本王查吗?本王这就查给他们看。快去!
把所有挂着陈氏名号的铺子、矿场,全给本王粘贴封条。
谁敢阻拦,以同党论处。”
福王的命令在南疆就是最高指令。
尽管王法曹觉得此举鲁莽至极,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执行了。
一时间,南疆各地凡是与陈氏有关的产业,纷纷被王府侍卫和“生产建设兵团”的士兵粘贴封条,勒令停业。
陈氏旗下的商铺关门,矿场停工,运输车队被扣,巨大的商业帝国,几乎一夜之间陷入了瘫痪。
陈氏家族内部,以及与其关联的各方势力,瞬间鸡飞狗跳,损失惨重。
而就在查封陈氏位于城外最大的一处铁矿场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矿工们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在几个老矿工的带领下,齐齐跪在了前来执行查封任务的王府属官面前。
“多谢王爷!多谢青天大老爷啊!”
“陈扒皮克扣工钱,逼我们下井送死,早就该封了。”
“王爷为我们做主了。”
为首的一个老矿工,更是颤颤巍巍地捧上来一簸箕黑乎乎的土块,激动地说道:
“大人!小的们没什么好东西孝敬王爷,这是咱们在矿坑边上挖到的黑土,看着不起眼,但特别耐烧,比木柴强多了。
一点就着,火旺还没什么烟。
献给王爷,或许有点用处?”
执行查封的属官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将信将疑,但还是将其作为矿工心意带回了王府。
林富贵正对着地图,看着上面被密密麻麻粘贴“已查封”标签的陈氏产业,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点,又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这时,属官呈上了那簸箕黑土。
“这什么玩意儿?黑不溜秋的。”
林富贵捏起一块,入手沉甸甸的。
随行的工匠头子恰好也在,他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又敲了敲,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眼睛猛地瞪圆了。
随后激动的说道:
“王爷!这好象是石炭,而且是品质极好的露天石炭。
若是真的,以后咱们炼铁、烧窑,就再也不用为木炭发愁了。
这比封他十个陈氏矿场都值钱啊。”
林富贵眨眨眼,看着手里那黑疙瘩:
“这破玩意儿这么有用?”
他随手柄煤块丢回簸箕,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也就那样”
“行吧,算他们有心了。
找人去看看,要是储量多,就赶紧开挖。正好咱们缺燃料。”
他这无心之举,却又为南疆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找到了稳定且高效的燃料来源。
是夜,福王府书房。
林天豪正在与儿子商讨后续应对,一名心腹影卫悄然入内,低声禀报道:
“大人,王爷,陈延年求见,已在侧门等侯。”
林天豪与林富贵对视一眼。
“让他进来。”林天豪沉声道。
片刻后,陈延年独自一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悄然走入书房。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啃水果的林富贵,然后目光锁定林天豪,拱了拱手:
“林大人,深夜打扰,还望见谅。”
林天豪面无表情的问道:“陈族长有何指教?”
陈延年缓缓说道:
“指教不敢当。只是希望林大人和王爷,能高抬贵手,给我陈氏一条活路。
那些查封的产业是否可暂缓一二?”
林天豪冷笑一声:
“活路?陈族长勾结百越,资敌叛国时,可曾给边境将士和百姓活路?”
陈延年瞳孔微缩,随即竟也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林大人,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陈氏世代忠良,岂会做那等事?
倒是林大人您身份特殊,有些旧事,恐怕也不愿被翻出来吧?”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毒蛇般盯着林天豪,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比如您那位结发妻子,柳如玉柳夫人的真正身份。
以及您这位前影卫指挥使,手中究竟沾染了多少不该沾染的血?”
林天豪霍然变色,周身瞬间迸发出凌厉的杀气。
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林富贵啃水果的动作也僵住了,愕然地看着他爹,又看看陈延年。
陈延年竟然知道母亲的事?还知道爹是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