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骑在小矮马上,仰着小脸看着城头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非但没怕,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罗侯爷。”
他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你这耳朵是不是被风吹坏了?
小爷我出去烧了蛮子的粮草,逼得他们几万大军屁滚尿流地跑了,这叫擅离职守?
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该打开城门,敲锣打鼓地把蛮子请进来喝茶,才叫恪尽职守啊?”
“你!”
罗克敌被这番歪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富贵厉声道,
“休要巧言令色!
本侯命你袭扰前线,你竟敢私自更改路线,深入敌后。此乃违抗军令!
更何况,你如何证明蛮族退兵是你所为?
说不定是蛮族自己粮草不济,自行退去,你不过是恰逢其会,冒领军功。”
“嘿!我这暴脾气!”
张莽在下面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
林富贵却摆了摆小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
左手,是那面金灿灿、在晨曦下愈发耀眼的“如朕亲临”金牌。
右手,是那枚黑沉沉、透着古朴煞气的黑虎符。
他将两样东西高高举起,让城上城下所有人都能看清。
“罗克敌!”
林富贵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看清楚了。
这是皇上御赐金牌,代天巡狩,北疆军务皆可过问。
这是老侯爷亲授黑虎符,见符如见人,北疆旧部,皆可调动。”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罗克敌,一句句质问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我倒要问问你。
你身为镇北侯,北疆主帅,却克扣将士粮饷,以泥沙充作军粮,导致边军食不果腹,战力空虚。该当何罪?”
“你虚报兵员,冒领空饷,中饱私囊,致使守城兵力严重不足。该当何罪?”
“你与蛮族暗通款曲,养寇自重,纵容其劫掠边民,消耗异己兵力。该当何罪?”
“你更胆大包天,先是派遣假马匪半路截杀钦差,后又设下毒酒鸿门宴,意图谋害本官。该当何罪?”
“如今眼见我等立下不世奇功,你非但不赏,反而污蔑构陷紧闭城门,欲置功臣于死地。
罗克敌!你这般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
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这大炎的江山社稷?”
这一连串的指控,一记记狠狠砸在罗克敌的心口。
他指着林富贵,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这小子不仅运气好,手里竟然还握着老不死的黑虎符。
更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抖落得一干二净。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罗成在城头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父亲!此子妖言惑众,留他不得。弓箭手准备。”
“我看谁敢。”
一声苍老的暴喝,从城头另一侧传来。
只见老侯爷罗罡,在一群身着旧式铠甲的老将簇拥下,大步走上城头。
这些老将无一不是当年追随老侯爷浴血沙场、如今虽已边缘化但馀威尚存的军中宿将。
老侯爷看都没看面如死灰的罗克敌,目光扫过城上那些尤豫不决的士兵和将领,怒喝道:
“黑虎符在此!金牌在此!尔等还在等什么?
莫非真要跟着这逆子,走上叛国绝路吗?”
“老侯爷!”
“是黑虎符!真的是老侯爷的虎符。”
“末将等,谨遵号令!”
城头上瞬间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将领和士兵单膝跪地,向老侯爷和林富贵手中的符牌效忠。
其馀人见状,也纷纷动摇,不敢再听罗克敌号令。
罗克敌和他身边仅存的少数死忠,瞬间被孤立。
“你你们”
罗克敌看着眼前众叛亲离的局面,浑身冰凉,他知道自己完了。
林富贵在城下,将金牌往前一举,厉声喝道:
“皇金牌在此!本官以钦差之名,剥夺罗克敌北疆一切军职兵权。
张莽!癸十三!给我拿下此獠。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得令!”
张莽早已按捺不住,和癸十三带着一队精锐护卫,直接冲向城门。
城头上老侯爷的旧部也立刻动手,控制城门机关。
“嘎吱——”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张莽和癸十三一马当先冲上城头,直扑罗克敌。
罗克敌还想反抗,却被身后一名老将猛地踹中膝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被张莽用刀背狠狠拍在脑后,晕死过去。
罗成等其他死党,也迅速被制服。
北疆的天,就在这一个清晨,彻底变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富贵在老侯爷及其旧部的鼎力支持下,雷厉风行地整顿北疆军务。
他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从罗克敌府中搜出的真实帐册,打开了几乎空了的军械库和粮仓,将克扣的粮饷足额发放给所有将士。
当白花花的米粮和响当当的铜钱发到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手中时,许多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随后,他根据老侯爷和众将的推荐,大力提拔那些被罗克敌打压的忠良将领,迅速填补了权力真空,稳住了边防体系。
一系列举措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北疆边军,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将士们吃着饱饭,拿着足饷,看着那位年仅八岁的“小林将军”,眼中充满了感激和由衷的拥戴。
“小林将军万岁!”的呼声,不时在营中响起。
消息和详细的奏章,通过八百里加急,飞速传向京城。
皇宫,御书房。
炎武帝仔细翻阅着北疆送来的捷报和弹劾奏章,上面详细记录了林富贵如何识破毒计、如何登城稳定军心、如何“误打误撞”焚毁敌粮、又如何凭借金牌虎符扳倒镇北侯罗克敌,并迅速稳定北疆局势的整个过程。
“好!好!好!”
炎武帝忍不住拍案叫绝,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好一个林富贵!真乃朕的福将!麒麟儿!
八岁稚龄,竟能立下如此泼天之功,肃清北疆积弊。
此乃天佑我大炎!”
他畅快大笑,连日来因漕运案和毅亲王而郁结的心情,都为之一松。
然而笑着笑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奏章上关于林富贵如何凭借金牌虎符,一呼百应,迅速掌控北疆军权的描述时,笑容渐渐收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着,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一个八岁孩童便有如此手段,如此气运,更能轻易调动军队,赢得如此军心。
现在他是忠于朕的,可以后呢?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
如今,更是手握强兵。
炎武帝微微眯起了眼睛。